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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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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拉丁文,意为中庸之道。
  尽管与“老板娘”有这段别扭,康布尔梅夫妇与老常客们却相处得挺不错,当他们与我们同一条路线时,乐意上我们的车厢来。火车快到杜维尔站了,阿尔贝蒂娜最后一次抽出她的小镜子,几次觉得有必要换一双手套,或者把帽子脱下来一会儿,用我送给她的、平日插在头发里的那把玳瑁梳子,理理鸡冠头,提一提发顶,并且,如有必要的话,在波浪般垂至后脖根的卷发下,重新盘起她的发髻。一登上来接我们的马车,我们就再也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半路没有路灯;车轮最响的时候,就知道是正穿越一个村庄,以为到了,实际上还在茫茫田野上,可以听到远处的钟声,忘了自己身上穿着常礼服,大家昏昏沉沉,已到昏暗边缘的尽头,由于长途旅行,火车一路节外生枝,似乎把我们带到深夜里去,几乎到回巴黎的半道上,突然,车子在一段细沙地上打滑了一下,这才发现我们进入了花园,眼前突然出现了沙龙和餐厅闪耀的灯光,一下子将我们带回到社交生活中来,听到时钟打了八下,我们不禁猛地怔住,退了一步,我们原以为八点早就过去了,与此同时,一道道服务接踵而至,美酒斟了一巡又一巡,围绕着穿燕尾服的男宾和穿半裸晚礼服的女宾转来转去,堪称光彩夺目的晚宴,不亚于城里真正的晚宴,只是披上了双重深色的特殊的围巾,并因此改变了晚宴的特征,这围巾是夜间时刻编织而成的,来时的乡间夜色和归时的海滨夜色交织而成,以上流社会最原始的隆重扭转了夜间的时刻。回去时,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明亮的沙龙,不得不与闪光的辉煌告别,但这种辉煌很快就被忘掉了,上了车,我设法同阿尔贝蒂娜坐在一起,不让我的女友离开我同别人在一起,这里面往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一辆黑古隆冬的车子里,下坡时又颠簸不止,我们俩可顺势做不少动作,即使一道闪光突然射了进来,照着我们紧紧搂抱在一起,那也情有可原。当德·康布尔梅先生还没有与维尔迪兰夫人闹别扭的时候,他问我说:“您不感到,下这么大的雾,您会气喘吗?我的姐妹今天早上可气喘得厉害。啊!您也一样,”他满足地说,“今晚我要告诉她。我知道,一回家,她就会马上打听您是否已经很长时间不气喘了。”况且,他之所以同我谈我的呼吸困难,仅仅是为了谈他姐妹的呼吸困难,他让我描绘一通哮喘的基本特征,只是为了指出两者之间存在的区别。但是,尽管两者气闷有不同的特征,但由于他认为他姐妹的气闷应当具有权威性,因而他不能相信,对她的气喘病有作用的东西,对我的气喘病就没有反应,他甚至生气了,怪我没有试一试,因为有一件事比遵守饮食禁忌还难,那就是不把自己的禁忌强加于他人。“再说,怎么说呢,我说的可是外行话,您这里面对的是老权威,老鼻祖。戈达尔教授认为如何?”
  还有,另一次,我又去见他的妻子,因为她说我“表妹”样子怪里怪气的,我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否认她说过这样的话,但最终又承认谈到一个人,她好象见到这个人同我表妹在一起的。她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最后她说,如果她没弄错的话,她是一个银行家的妻子,她叫莉娜,莉内特,莉泽特,莉娅,反正诸如此类什么的。我想“银行家的妻子”只不过是用来更好地摆脱我的追问的托词罢了。我想问问阿尔贝蒂娜是否确有此事。但我更喜欢装出知情人模样,而不太愿意流露出盘问者的神气。何况,阿尔贝蒂娜什么也不会回答,或者说一声“不”拉倒,辅音“B”发音过于犹豫,而元音“u”又发得过于响亮。阿尔贝蒂娜从来不讲可能伤害自己的事情,而讲一些别的事情,但这别的事情又只能根据原来那些事情才能说清楚,因为真相并非人家告诉我们什么就是什么,而是一股无形的流,人家告诉了我们什么和我们听说到了什么,这只是了解真相的开始。因此,当我认定,她在维希认识的一个女人作风不正派时,她发誓说,这个女人绝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子,从来没有企图指使她做坏事。又有一天,因为我提起对此类女人的好奇,她便补充说,维希女士也有一位女友,但她,阿尔贝蒂娜,并不认识维希女士的女友,但维希女士“答应”要让她认识她。既然是她答应她认识她,这就是说阿尔贝蒂娜有意认识她,要不就是维希女士主动向她献殷勤,善于讨她的欢心。但是,假如我当阿尔贝蒂娜的面提出相反的看法,人家就会以为我的新发现只不过是从她口里得知的,我的情况来源马上就会中断,我从此就什么也休想知道了,我也就再也不能使人畏惧了。再说,我们住在巴尔贝克,而维希女士及其女友住在芒通;离得这么远,不可能造成什么危险,我的疑心顿时不攻自破。
  常有这样的事,当德·康布尔梅先生从车站呼唤我们的时候,我与阿尔贝蒂娜刚刚还在利用黑暗的掩护呢,但很难充分利用,主要因为阿尔贝蒂娜担心天没全黑,推多就少。
  “您晓得,我敢肯定,戈达尔大夫已经看见了我们;再说,即使没看见,他也听得清您气喘的声音,他们不是正说您有另一种气喘的事嘛,”阿尔贝蒂娜正说着,到了杜维尔车站,我们从那里又上了小火车回家。但这次归程,与来程一样,如果说给我留下了某种诗情画意的印象,唤醒了我内心出门旅游的欲望,过新生活的欲望,并由此使我一改初衷,放弃了与阿尔贝蒂娜结婚的一切打算,甚至希望与她一刀两断,再加上我们俩关系生性水火难容,那么,它就使我更容易下决心与她断交。因为,来也罢,回也罢,每到一站,总有一些认识的人,或者同我们一起上车,或者站在月台上向我们问好;除了悄然而至的想象之乐外,占统治地位的是社交活动不断产生的欢乐,社交之乐何其慰人,又何其醉人。各站到站之前,站名本身(第一天听到后就一直令我浮想联翩,那天晚上,我与我外祖母一起旅行)一听就可以顾名思义的,但自从那天晚上,布里肖在阿尔贝蒂娜的请求下,更全面地向我们解释了站名的词源,此后,站名便失去了原来的特色了。我原来觉得以“弗洛尔”(花)为后缀的某些地名是很有魅力的,如菲克弗洛尔。翁弗洛尔,弗莱尔,巴弗洛尔,阿弗洛尔,等等,同时觉得以“伯夫”(牛)为词尾的布里克伯夫很有趣。但经布里肖一席考证,花落了,牛也跑了(第一天在火车上,他就说了来龙去脉),他告诉我们,所谓“弗洛尔”(fleur)者,乃是“波尔”(port)也(指的是海港,形同费奥尔[fiord],峡湾的意思),而“伯夫”者(boerf),诺曼第方言称“budb”,意乃“窝棚”也。由于他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原来我感到别致的东西统统一般化了:布里克伯夫牛加入了埃尔伯夫窝棚的行列,甚至,在一个名字里,乍一听同地方一样是个别的,比如“佩纳德皮”(Pennedepie,喜鹊的羽毛),个中离奇古怪根本用道理讲不清楚,我似乎觉得,自上古以来,就象诺曼第的一种奶酪,混成又粗又硬又有味道的一个词儿,我很遗憾,其中又找到了一个高卢语“pen”,是“山”的意思,在“Pennarch”和“lesApennins”两地都有山在坐镇。由于火车每停一站,我总感到,我们有许多友人的手要握,如果说谈不上接见人家来拜访的话,我便对阿尔贝蒂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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