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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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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当年,合欢床虚谐连理;喜此夕,鲛绡帕真探骊珠。
西子湖边,略勾股势;东方庄上,直测弧形。
徒弟漫入鼓儿中,昔成膜外;师父跳出圈子去,今在个中。
璧合珠联,算不出五星聚奎,五星聚井;
铜壶玉漏,滴不了半夜浓恩,半夜浓情。
次日,素素心阁上,与素娥合卺,又是一种恩情:
一个肘后悬书抱朴子,一个龙唇着艾鲍家娘。
一个承气麻黄,苏醒何郎粉面;一个大黄甘草,勾留倩女香魂。
一个惨语难听,望死后挈奴骸骨;一个柔肠欲断,誓生前不出门庭。
一个说,卧铜屏冻得你肉冷如冰,至今疼着;
一个说闹金銮吓得奴心浇似水,那等凄然。
恨当年误服补天丸,抱使君升麻骨碎;
喜此夕饱食胡麻饭,搂寄奴苏木香薷。
新会槟榔,白蔹忽惊黑丑;合欢花粉,苦参今变蜜陀。
蝉蜕面香,金箔女贞舒豆蔻;牵牛远志,蛇床滴乳露蜂房。
五灵犀角两心通,白芍药赤芍药茵陈新试;
半夏丁香初舌吐,苦瓜蒂甜瓜蒂花蕊亲尝。
二十三日,轮到湘灵,一对诗文知己,鼓琴鼓瑟,别有风流:
一个长线钓鳌李太白,一个回文织锦苏若兰。
一个憔悴龙泉挥彩笔,光摇海岳;一个尘理太阿感巨灵,掌握风雷;
一个惊喜若狂,见和诗欲求全集,一个思量成病,吟绝命不惜残生。
一个说捉臂撕衣医闷痘,吓得奴胆儿都碎,
一个说形销骨化读哀词,哭得我眼泪俱枯。
想当年死掏生抓,那顾皮肤痛痒;到此夕轻勾软抱,恁般心坎温存。
已得人怜,何妨便落他人后;尽教风瘦,从今不怨晚风前。
娇姿那惯雨云,真个梦魂都颤;冷艳新承雨露,顿令骨肉重温。
螺黛浅深记欢情,又只怕菱花窥见;猩红点滴留春色,须不是鹃舌啼来。
自此一妻三妾,琴瑟静好,同事太夫人,怡怡色养,真个满座春风,合门和气。瞬息之间,不觉已是小尽之夜,水夫人道:“岁月如流,筋力易尽。从明日初一起,立一课程,恪守勿越,以为他日致君泽民之用。我已定下一单,你等去看,若没有更改,就依着做去。”紫函呈上一个柬帖,素臣敬受看时,上写着:
文水氏日课:分日作三分:一分看书,一分督课,一分纺绩。
文真日课:分日作三分:一分看书,一分读文、作文,一分课子。
文白日课:分日作六分:二分看经书,一分阅史,一分习武,一分读文、作文,一分作诗赋。
阮氏、田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二分料理中馈,二分纺绩、绣作,一分看书。
刘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一分佐理中馈,一分学算,二分纺绩、绣作,一分看书。
沈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一分佐理中馈,一分学医,二分纺绩、绣作,一分看书。
任氏日课:分日作五分:三分绣作,一分看书,一分学诗赋。
素臣看完,递与田氏等同看,因说道:“孩儿等日课,敢不恪遵慈命!惟母亲日课中,纺绩一条,尚求更改。”水夫人笑道:“敬姜为大夫之母,尚勤于绩,何况我乎?”素臣不敢再讲。田氏等俱称遵命。湘灵敛衽道:“大姐、二姐俱有咏絮之才,太夫人独许儿学诗赋,或未悉其底蕴耳。乞太夫人一视同仁,不识可否?”水夫人道:“君子教人,不拂其性,顺而导之,则人易从。汝以诗文为性命,若欲禁你笔砚,使专务女工,则郁郁无聊,必生疾病。我故留此一个光阴,为汝陶情适性之地,非为妇者必当含毫吮墨,以荒妇功也。大姐、二姐虽能搦管,而所好不同,当以妇工为要。就是媳妇,他也通文墨,我从未令他吟诗作赋,正为此也。嗣后如遇令节及尔等生辰,当给假一日,听尔等相聚,酌酒赋诗,以为欢乐,此亦蜡祭息民之意,其余则悉依日课,可也。”湘灵感激受教。素臣禀道:“目今时势,所急不在文章。孩儿欲以一分作文、读文,一分作诗赋之工夫,并为阅史、习武,不知母亲意下如何?”水夫人道:“这是极好的了!我之留此二分,令汝艺文者,因系本朝做秀才分内之事,尔能留心时务,舍轻从重,有何不可?”因取笔改作二分阅史,二分习武。素臣谨敬受命,逐日自课不题。一日,素臣正当习武之时,佩着宝刀,叫锦囊拿着弓箭,到园中望春阁来。那阁背西面东,阁前有几百步空阔,一望都是垂杨,间着碧桃、红杏、玉李、朱樱,无边春色,煞是可怜。素臣择这一片空地,常来此舞刀射箭,发弩使枪。这日走来,远远的听有哄笑之声,近前一见,却是奚囊夫妇、赛奴、容儿、秋香、小躔几个男女,在那里舞剑作耍,见了素臣,奚囊、容儿都吓一跳,秋香等就要走散。素臣叫住道:“奚囊、玉奴、赛奴是个会家;你们三个,是几时学来?且各舞一回,看是如何?”三人没法,你推我让,容儿只得先走上前,向赛奴腰间拔出剑来,舞了一回。素臣笑说:“虽是力弱,也还亏你!”次及秋香,提着剑,横七竖八的乱砍。素臣大笑道:“这是那一家,真个劈柴势了!”末后轮到小躔,小躔不慌不忙挽起罗袖,把腰间裙带紧了一紧,提起那剑,使个身法,藏过剑尖,全势往下一坐。猛听咄的一声,那剑望着素臣心口直搠将来,刚离得三五寸,忽地一缴,风一般,快收转去。只见那剑光,霍霍地耀着,嗤嗤地作响,左三右四,前五后六,舞得如一团白雪,万瓣梨花,没点空儿。正舞到熟处,忽地一收,露出一个瘦小身材,按剑而立,口不喘气,面不改色,髻不乱发,裙不动摺。素臣惊讶道:“这又奇了!你点点年纪,怎舞得如此纯熟?就是玉奴,也不过如此,却是那一个教来?”玉奴、赛奴道:“小躔姐的剑,比奴辈高了十倍,那里教得他来?”小躔又不肯说何人所教,秋香道:“他的剑是木四姐传授的,他还会使猕猴摘果、鹞子钻天许多好看的把势哩。”素臣道:“原来木四姐果是有武艺的。”因吩咐锦囊,去请太太及木四姐来此,看演武艺。锦囊如飞去请。素臣命玉奴、赛奴对舞了一回,说道:“你二人的剑,与小躔一般纯熟,力量更足,因他的年纪小,故觉惊人。但都还是旁门,不是正传,我当教你不换刃法。”小躔与玉奴、赛奴,俱欢喜无限。素臣正要叫奚囊舞剑,水夫人已领了鸾吹、难儿出来。原来鸾吹常时到庄,就与难儿同宿,两个讲得甚是投机。这日正来问候水夫人,锦囊来请,说小躔舞剑之事,鸾吹亦以为奇,因随着出来观看。到得阁下,素臣备述前事。水夫人道:“四姐每常议论,辄及军营战阵之事,我还认是纸上谈兵,原来竟娴武事;今日定要请教。”难儿道:“二相公谋胜孙、吴,勇过褒、鄂,奴怎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素臣道:“小躔剑法,已见一斑;不必太谦,断要请教的了。”水夫人道:“武事虽非妇道之正,而邑姜曾列乱臣,与望散比烈;洗夫人、章夫人俱以此名垂史册,功被民生。世治尚文,世乱尚武。目今宦寺擅权,边徼不靖,正值用武之时,四姐既有武艺,当精益求精,不可徒怀退让,虚掷光阴。但较武须有赏罚,以鼓舞精神,昨日任亲家送来的一腔猪、一腔羊、两匹红绸、两坛陈酒,叫奚囊去各分一半,连猪、羊首拿来;紫函再去向二娘娘及大姐、二姐、三姐说,各带一件器玩,同来一看。”奚囊、紫函领命而去。
须臾,猪、羊、红、酒俱到。田氏领着璇姑等出来,田氏拿出一个玉鱼,璇姑是一颗珍珠,素娥是一双银钏,湘灵涨红了脸,缩手在袖里,伸不出来,向璇姑、素娥道:“妹子没曾关会,拿着不值钱的东西,怎生出得手?晴霞,快去取那玉狮镇纸来。”水夫人道:“且慢去拿,你带的何物,不防取出一看。”湘灵无奈,在袖内掏出一条松绫手帕,上面绣着芙蓉、桂花。水夫人看了,啧啧叹赏道:“怎绣得如此生动,竟是活的一般?夫荣妻贵,这采头也好,要以此为赏功首物了!”湘灵愈加局。田氏等传玩,称赏不置。水夫人道:“如今分作三番考较,先较力,次较射,次较枪刀;胜者赏以首饰猪羊等物,负者罚以巨觥。”素臣领命,见阁前有两个石栏,约有七八百斤一个,便去提一个来,放在中间。水夫人道:“这个太重,再找一件轻些的来。”素臣远远见一块大石,横在一棵古梅树下,因去提来,把手戥着,约有四五百斤,道:“这却又轻了些。”水夫人道:“这样大石也不为轻了。”因命众人去掇,大家看着,不肯先上。
秋香高高兴兴的,先赶上去,用力一提,却如蜻蜓摇石柱一般,体想动得分毫。素臣笑道:“此真可谓不自量矣!”水夫人道:“天下事都如此,实有本领的,断不轻躁若是!”秋香见素臣笑他,偏要掇这石头起来,挣得满身臭汗,颈上红筋根根扛起,到底一毫没用。连冰弦、晴雪等,都笑将起来。水夫人慌忙喝住道:
“这痴丫头性命都不顾了!”秋香没趣,只得走开。容儿上前,死力掇弄,也不能起。
小躔掇离了地,却提不来。水夫人等都惊异道:“秋香颇有蛮力,怎反不如小躔?”奚囊上前,撩起衣襟,埋好脚步,蹲身下去,用手攥住石角,挣将起来,那石便离地一尺多高,勉强挣了几步,便就放下。水夫人道:“这却亏他,从前在家没有这力量。”奚囊下去,玉奴上来,也不埋步,也不撩衣,两手一掇,那石轻轻便起,离地有二尺上下,直掇到水夫人面前,然后放下,面不改色。水夫人大加称赞道:“比奚囊强远了!且看你妹子如何?”玉奴道:“赛奴的力大,曾比过来,他敢拿得这石栏起?”赛奴袅袅的走将上来,也似玉奴一般,不去撩衣埋步,把手去轻轻一提,竟提不动,因用两手攥住石角,掇将起来,离地才一尺多高,面就发红,把手狠紧一紧,走了三五步,气就喘将起来,素臣连忙喝住。赛奴放下石头,羞得满面通红,心头兀自突突的乱跳。水夫人问玉奴道:“他这力量,远不如你,怎说是赛奴力大?”玉奴道:“便是玉奴心里,也是诧异,从前常比过,是他力大,怎今日这等不济?”水夫人道:“你且拿那石栏,却不可勉强。”玉奴真个去拿那石栏,却拿不动,水夫人道:“这石栏本过重了。四姐,你试掇一掇这块大石看。”难儿却不去掇那大石,竟来拿这石栏。水夫人慌道:“四姐看仔细,还是掇那块石头罢。”水夫人一面说时,难儿早把石栏提起,走了十数步,觉着吃力,便放下了。水夫人惊喜道:“看你如此娇柔,却有恁般神力!”
因命取玉鱼来,亲手送与难儿;又赏了玉奴一段红绸,五斤猪肉;奚囊、小躔每人一段红绸,三斤猪肉;赛奴赏了三斤肉,又罚了一觥酒;容儿、秋香各罚一觥。然后较射,水夫人取一只银钏,命玉奴折了几枝桃花,做了一个大圈,中间把彩线悬着银钏,挂在垂杨之上,离着百步,令众人各射三箭;中银钏者为最,中桃花圈者为次,三箭俱不能中者,罚之。素臣先张弓搭箭,连发三矢,俱中银钏之中;水夫人取珍珠赏之。玉奴三箭,一箭穿了银钏,两箭穿入桃圈;赛奴、奚囊三箭俱中桃圈;小躔两箭俱不到垛,一箭却正从银钏中钻了过去;容儿三箭俱不到垛;秋香更是放野。临末,鸾吹等催逼不过,难儿只得上前,真个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满月,箭发流星,一连三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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