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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8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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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王大声道:“我怎么不能说?这杨肃观在朝里结党营私,那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么?胡大人!你敢说此人没有反心?”胡志孝恼道:“王爷,反贼这个位子,早已有人坐了,怕还轮不到杨肃观吧?”德王爷冷笑道:“轮不到他?等得文杨武秦里应外合,那才叫做美哪。”


德王言语越发偏激,胡志孝也不禁动气了:“王爷,下官跟你挑明了说吧,当年没有杨肃观,便没有这个正统朝,你临徽德庆也没今日这般权势。饮水思源,咱们对待这批功臣,是否也该留点口德?”德王呸道:“好你个胡大人,一心一意都是替杨肃观讲话,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莫非你也是个镇国铁卫?”胡志孝大怒道:“王爷要看我的手臂么?来!本官现下就脱袍子!”


两人吵了起来,已是不可开交,忽听屋里衣衫微动,有人站了起来,道:“德王爷、胡大人,严某有几句话要说。”


这嗓音清朗,说起话来中气笃厚,正是先前卢云察觉的那名内功高手,胡志孝收敛了怒气,喘气道:“严。。。。。。严掌们若有高见,但说无妨。”卢云心念一动:“严掌门?莫非是峨嵋严松?”


先前卢云在茶堂,便曾遇上一个叫做严豹的年轻人,自称是严松的晚辈,还说了好些立储的事,依此观之,峨嵋全派真已托庇到了“临徽德庆”门下。


严松道:“王爷、大人,你俩在这儿高来高去,老道是一句也听不懂,也没心思来听。贫道现今只有一事请教,徽王无辜冤死,你们打算怎么向王妃交代?”胡志孝咳嗽几声,道:“严师傅,我实话实说吧,徽王的案子不能追,大战在即,你得放一放。”


严松道:“怎么放?”胡志孝道:“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如鸿毛。咱们参了庆王一本,看似替徽王讨回了个公道,其实只是便宜了其他几位王爷。现今局势,咱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事情盖过去。”严松道:“所以照你的意思,徽王之死绝不能追究了?”


胡志孝道:“没错,非但不能追究,咱们还得力保庆王。这才是上上之策。”屋里没了声息,只听得一声叹息,严松缓缓地道:“王爷、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载允的师父,肩上担着孤儿寡母,如今王爷尸骨未寒。。。。。。”嗓音提起,厉声道:“你俩便想瞒天过海,纵放庆王这元凶大恶!我这儿请教一句,若是王妃娘娘责问起来,却要严某如何交代?”


这话义正词严,直把卢云听得目瞠舌僵:“好个严松!十年不见,居然洗心革面了!”


这严松昔日是江充的走狗爪牙,惟利是图,岂料十年过后,却能说出这番话来,当真是字字铿锵、句句在理。胡志孝却也恼了:“严师傅,王妃是妇道人家,看不懂事情的利害,岂难道你也不懂?临徽德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庆王一倒,‘临徽德庆’便得一起倒!到时唐王、丰王发动百官上疏,说徽王爷治军无力、自乱阵脚,以致京师被围,那咱们还顶得住吗?那时载允陪着徽王爷一起入了土,王妃娘娘便开心了?”


这话一说,严松便哑口无言了,德王爷也劝道:“严师傅,战场上的事情,向来是瞬息万变的。再说老四平日与二哥最好,若非情势所迫,哪会害死二哥?真要说元凶巨恶,自是秦仲海那厮,王妃那儿劳驾您去说说,二哥人都死了,咱们还不为载允打算吗?”


众口铄金,都要严松放过罪魁,不再追究徽王之死,可怜徽王这般地位,居然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卢云听得大摇其偶,严松想来也甚苦恼,听他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不能作主。师叔您老人家怎么说?”


听得“师叔”二字,卢云心下大惊,万没料到屋里还藏着第四个人?正骇然间,屋中木椅嘎嘎地一声,真让人推了开来,听得幽幽叹息声响起:“离开京城几十年了。。。。。。”话声稍听,轻轻又道:“还是什么都没变啊。。。。。”


这嗓音带着七分感伤、却又藏了三分讥讽,屋里众人都静了下来,谁也不敢接口。过得良久,听得德王低声道:“白老爷子,您要觉得此事不妥,那便请说。。。。。。您便要咱们上奏朝廷、弹劾庆王,那也没什么不可以。。。。。。”胡志孝也改口道:“这个自然。徽王是您老人家的亲女婿,您老人家做主,咱们都听您的吩咐便是了。”



听那“白老爷子”是严松的师叔,还是王妃的父亲,卢云自感诧异,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听那老人叹道:“弹不弹劾庆王,老夫都无所谓。人各有命,朱祁人都死了,还能如何?唉。。。。。。当年嫁女入王府,便该料到今日之事。。。。。”说话间,嗓音渐渐靠近窗边,卢云也大感紧张,又听那老人道:“严松。”屋里响起嗓音:“师侄在此。”


那老人道:“王妃的意思呢?她是想替丈夫报仇,还是想让儿子当皇帝?”众人一发静了下来,无人敢置一词。过得半晌,方听严松道:“回师叔的话。王妃娘娘一生心愿,便是让世子入继大统,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千古名君。”


“流芳万古啊。。。。。。”那老人轻轻笑了一声:“乖女儿,真是为国为民哪。”德王爷没听出讥讽之意,反而大声附和:“没错!王妃有此心,万民有福了!想这世道纷乱,苦了多少百姓?咱们再不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谁来担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等日后载允登了基,娘娘成了太后,到时百姓丰衣足食,白老爷子也成了当今国丈,富贵已极。。。。。。”


正说得高兴间,猛听严松暴怒道:“王爷收回此言!我师叔何等人物,岂是贪图富贵之人?”德王爷忙道:“是、是。。。。。。本王说错了。。。。。。”严松大声道:“两位大人务必记得!我师叔此番下山,只为外孙助拳而来,他若贪图这些虚名,一甲子前早已提剑下山,凭他的绝世武功,便宁不凡也收拾了,哪还要靠孙儿打天下?”


听得此言,德王哑口,卢云也不“咦”了一声,不知这老人究竟是谁?莫非便是先前茶堂上听到的“白眉老祖”?正想悄悄退开,猛听碰地一声,面前厢房大门破开,纵出了一个人影,身上光芒变幻,似人非人、似仙非仙。


眼看这身法之怪,已非人间之物。卢云心下大骇,自知行踪已露,索性也不逃了,只管闭住呼吸,定住了脚步,贴墙站好。


光影消褪,来人昂然直立,现出了本貌。只见他白眉长垂,双手拢袖,腰悬一柄腐朽木剑,不知有几百岁了。一时间目光深沉,只朝廊庑角落四望察看,却没发觉卢云贴在墙边,与他相距不过数尺。


这便是“藏气”的功夫,卢云练有“正十七”,曾被灵智方丈诩为“仁剑第二”,也因此,他的武功也带了几分华山玉清的影子。一旦压抑呼吸,藏住了武功异象,身子便如路边石头、毫不起眼,与宁不凡的“藏气”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压抑气息间,屋里已奔出了几个人,当前一名带剑道士,正是严松本人。另两个一位身穿大红官袍,是“大理寺卿”胡志孝,另一人金盔铁甲,腰悬王剑,正是“勤王军骠骑营”的统帅德王爷。


先前众人在屋里说着话,岂料变故陡生,德王诚惶诚恐,以为是自己冒犯了老人家,忙道:“老爷子生气了?”白眉老人举起左手,制止说话,德王爷不明究理,还待再次赔罪,严松已竖指唇边,低声嘱咐:“大家噤声,方才门外有人窥探。”


德王爷惊道:“有人窥探?是。。。。。。是丰王的人?还是唐王的狗?”严松细声道:“都不是。若是寻常武师,岂能瞒得住我严松?”德王慌道:“这么厉害?我。。。。。。我去找护卫过来。。。。。。”


白眉老人慢慢站直了身子,道:“不用了。”德王喃喃地道:“为何不用?”胡志孝低声咳嗽:“王爷,这刺客既能躲过严掌门的耳目,你那些兵将如何能是对手?”


一法通、万法通,胡志孝脑袋清楚,什么事理都瞧得明白,严松也不多说了,提起长剑,便道:“胡大人、德王爷,我送您俩离开。”


卢云明白此地不可久留,趁众人说话之时,悄悄向旁退开,猛听风声大响,那柄木剑突然横向扫来,势道浑厚雄烈,所蕴气力之大,仿佛一根千年神木拦腰撞来。卢云大吃一惊,忙使劲向上一扑,飞身离开廊庑,双手紧抓树枝,旋即潜运内力,制住了树枝晃摇。


德王吓得摔跌在地,颤声道:“又。。。。。。又怎么了?”院子里再次寂静无声。只见卢云高挂枝头,那白眉老人立于廊下,情势可说凶险非常。那老者缓缓转过身来,只在察看卢云适才躲藏之处,严松低声道:“师叔,您。。。。。。您又瞧见那刺客了?”


那老人点了点头,心神微分,卢云知道机不可失,急急松开了手,便从树梢落入了草丛中。“嗤”地一声响传过,声音虽微,却又让那老人“咦”了一声,左右张望。


卢云满头冷汗,心道:“侥幸。”他躲在草丛里,凝神来看先前所立之处,只见地板让那白眉老人劈了一剑,竟现出了一条两尺来长的痕迹,仿佛尖针所画,笔直端正,入地深达寸许。


看这老人单凭一柄朽木破剑,却能刻地逾寸,不差分毫,卢云凭着十年苦修的内力,自忖也能办到,只是自己的剑芒过于霸道,出手时土崩瓦解、飞沙走石,若要刻出这尖针般的细活,怕还力有未逮。


眼前这老人非同小可,竟能拧狂风暴雨于寸许之间,这份功力之纯,已至化境。卢云心下了然,自己若要与这人过招,绝不能空着双手,他必须仗剑。


此时“云梦泽”不在身上,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兵器,卢云只能躲在草丛里,如小狗般趴着,满面狼狈。胡志孝见情势古怪,早想走了,忙拉住了德王爷,低声道:“好了,事不宜迟,咱们兵分两路,您去见鲁王妃,我去找威武侯,各把事情谈妥。另也得通知庆王一声,别让他内疚神明,居然把自己逼到死路上了。”


德王爷低声道:“寺卿放心,老四这般硬种,便不会害死二哥了。我猜他闯了大祸,定是去宜花院里猫着,抹不丢地,浇个烂醉,啥也不愁。”胡志孝忙道:“好了、好了、不说了,老爷子、严掌门,下官告辞了。”把手一拱,慌慌张张地跑了,那德王爷毕竟是武人,只把手按腰刀上,微一欠身,这才转身离开。


那白眉老人甚是机警,虽没找到卢云,却仍手提木剑,四下察看,严松低声道:“师叔,方才真有刺客么?”那老人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严松愕然道:“不晓得?”那老人道:“我觉得有人躲在左近,可始终感应不到他的内力。”严松呆了半晌,随即失笑:“师叔多心了。四下若是有刺客,咱们便感应得到他的杀气,凭您的修为,难道世上还有人瞒得住您?”


那老人摇头道:“那也难说。方才那个正统军大都督,便接得住我的‘无剑’。”


严松忙道:“那位伍爵爷是正统朝第一高手,方今天下有此身手的,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那老人叹道:“隐居了大半辈子,不问世事,满拟天下已无抗手,没想世间武学也是一日千里。。。。。。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严松道:“师叔这话就不是了,您说后生可畏,岂不知后生们畏您惧您,远胜于您怕他们?快回房里歇着吧,一会儿咱们还要给徽王爷念经。。。。。。”


那老人道:“王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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