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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5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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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书房有光!柳侯爷的大书房里有光啊!

有人活着!一定有人活着!卢云大声喘息,却又不敢再叫了,他的叫声如此悲哀,连鬼也会吓跑,他要小心翼翼,一溜烟地跑进去,只有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他才会看到同伴啊……

鬼鬼祟祟到了房门口,偷偷摸摸窜了进去,卢云躲在房里,偷眼打量四遭。

月光明媚,照得眼前一片温柔。地下蛛网泥灰,屋内大致完好,那张大桌依然正对着自己,屋内仍旧摆着那四张木椅,观海云远的座席,一切都没变。

卢云心情紧张,低声轻喊:“有人吗?侯爷,卢云回来了啊!”四下幽静,无人回答问话。卢云并不死心,他提起了嗓子,细声再喊:“有人吗?快点出来啊!”

卢云呆呆站立,他还是没听到声响,陡然间,卢云生气了,他大吼一声,振臂高呼:“出来!出来!全部出来!卢云活着回来啊!”

内力威震,激得屋瓦门窗喀喀作响,泥沙更是飕飕而下,洒得卢云灰头土睑。

回音渐渐远去,夜阑人静,元宵夜里月光明,温柔地拢着卢云。那心疼文曲星的月神姑娘,温柔地向状元爷诉说,别喊了……就算喊得嘶哑,这儿也不会有人回答你……

卢云静默无声,转头瞧了瞧那四张椅子,他缓缓把面担放落下地,面色肃穆,行向自己惯坐的那张椅子,低头就坐。

啪,木椅碎裂,状元爷摔倒在地,他撑开四肢,东滚西翻,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醉了、还是醒了,状元卢云啊,人家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你呢?你十年一觉梦醒,你又赢了什么啊?

卢云笑着滚着,更多时候是拿着脑门去撞地板,看看能不能撞晕过去,可怜卢铁头神功盖世,额角似钢,非但撞不死,连撞晕都难。在口涎横流,手舞足蹈的将疯时刻,身边传来幽幽叹息。

月神降临,她柔声啜泣,轻轻向自己靠来,呼唤道:“卢云……卢云,别伤心……别伤心……”

卢云张大了眼,转头望去,黑暗中光芒亮起,屋内燃起了一盏孤灯。灯旁叠腿坐了一名美艳姑娘,她眼中含泪,向自己张开双臂,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姑娘?”卢云张大了眼,瞬间坐起身来,在这倒楣的一天,他终于遇到了第一个熟人。

附注:本书所列之五十七边形之无刻度尺规作图为真实所有,此图原被视为无解,后于西元一七九六年,经数学家高斯(Gauss、1777—1855)证明可行,因十七该数涉及费马质数,因而轰动一时。







第一章皇天在上
更新时间:2005…7…27 7:03:50 字数:18203字


寒天冷飕飕,锅子里的汤滚了,笋也熟了。

咚咚咚,锅旁搁来三只碗,全是空的,望来便似三张小鸟嘴,仰天啊啊,嗷嗷待哺。小鸟肚子饿了,汤瓢最懂小鸟的心事,它舀入锅中,盛来一只香嫩鸡腿,直向第一只瓷碗而去。

汤瓢知道,这只碗是给老婆准备的,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不补。

空碗渐渐满了,里头有浓汤、两只嫩鸡腿、外加一瓢笋。应该够吃了。勺子四下搜索,这回又捞起一大瓢鸡爪,转向第二只空碗而去。这碗是给娘亲的。老人家这两日犯咳,身子要紧。

汤瓢捞捞找找,便又把鸡头、鸡屁股、鸡脖子找全了,这些统通留给女儿吃,还在长大的乖乖小姑娘,不能不吃肉。

三个女人三只碗,老婆、亲娘、小姑娘,却把锅子掏光了。可怜还有个人杵在那儿,此人姓王名一通,三十五岁,他是这个家的阿爹。

汤瓢子摇来晃去,小王口涎横流,可怜他也饿了,只想偷口鸡汤来喝。

该偷谁的呢?偷老婆的?刚生产坐月子,自己再卑鄙无耻千百倍,却也不能偷她的。尝女儿的好了?身为人父,居然欺侮爱女,岂有颜面去见祖宗? 

偷娘的?不孝有三,偷窃父母不知多大,八成比无后还来得大。

可恶……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小王却如木头人一般,他忽然抓了抓脑袋,心下暗暗忿恚:“可恶啊……为何公鸡不像蜈蚣呢……” 

那样就有一百只鸡腿了,大家都能吃饱了…… 

小王越想越恼,越恼越饿,终于不顾一切,趴头向桌,嗖嗖哩三声,每碗各偷一口浓鸡汤,最是公平不过。

嗯……小王嘴角发抖,闭目回味,仿彿神游太虚。

“来!来!来!”后厨布廉掀起,王一通端着木盘出奔,笑喊道:“瞧瞧什么来啦!” 

“鸡汤!”元宵这日大清早,北京铜罐胡同绿竹巷爆出一声欢呼,寒舍里一家三口如数转过头来,齐声欢叫。王一通望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笑道:“瞧,这是什么?” 

“鸡屁股。”小姑娘从爹爹手中接过汤碗,欢容娇喊:“烫!烫!烫!”小姑娘烫得跳脚,却也烫得心里欢喜,三步并做两步,不顾双手红通通,迳自拿起筷子,上桌大嚼起来。

小王嘴角含笑,取起第二只汤碗,交到娘亲手中,听得老迈笑声响起:“哎,鸡爪子呀!可多久没吃啰?”笑完之后,除了那呼噜吸吮之声,便只余下嗯嗯赞赏声,其余再无声息。

晨曦普照,小王身穿宝蓝印花长袍,他轻轻坐到床边,对着家中最后一个女人微笑颔首,柔声道:“来,我服侍你喝汤吧。” 

第三只汤碗送出,床上迎来了一双玉臂。清秀的老婆坐起身来,她怀抱刚出生的小婴儿,轻声笑道:“好香呢,瞧不出你这么好手艺。” 

小王微微一笑,送来了一调羹鸡汤,替老婆呼了呼热气。老婆却不张口吃,只柔声问道:“你自己呢?吃过了么?”小王干笑道:“吃了,早在厨房里便吃饱了。”眼看老婆还要多问,赶忙举起手来,硬将汤瓢塞入她的嘴里。

竹笋鲜汤,慢火炖了乌骨鸡,吃得全家和乐融融,但见老娘吮鸡脚,女儿啃鸡嘴,连老婆也给喂得满头是汗,再也吭不出气来。

小王笑吟吟地看着,自从门后拾起一只包袱,道:“你们慢吃啊,我得走了。”老娘小女正忙着,无暇理会,老婆却放落了汤碗,讶道:“今儿不是元宵么?你们药铺还开门啊?” 

“是啊。”小王哈哈笑道:“春冬交际,伤风咳嗽的人多了,这两日忙得不成话呢。” 

老婆秀目一眨,轻轻“咦”了一声,还待要问,小王却将头一撇,急急出门走了。

“读书好、读书妙,绿竹巷里问大字,找了一通便识字。” 

看今晨便如过去多少年,王一通一早起床,先替家中老小安顿了饮食,之后昂首阔步,嘴里哼曲,便朝京城第一大药铺而去。

风雨无阻的二十年,打弱冠开始,王一通便在药铺里干活,除了初二、十六两日关铺休憩,每日天光一亮,便该是上工时候,这时他也要行过长长的五里路,方能抵达上工地方。

五里不算近,可这五里风光不俗,走来一点不累。

“嗨,一通。”回头去看,东邻凤娘回眸笑,直了柳腰送秋波。王一通还不及抱拳作揖,便又听一声轻叹:“嗨,王哥。”转头再瞧,西窗丫鬟推窗扉,含情脉脉羞羞叹。

“早啊!大家早啊!”王一通精神爽利,向左邻右舍的姑娘们道早问安,眼角堆满笑意。

王一通广受妇女欢迎,这倒不仅是因为他样貌好,也不是为了他嘴巴甜,而是因为他能“顾家”。人人都晓得,铜锣胡同里最好的男人,便是王一通。

好男人不是自夸的,要作好男人,便得照顾一家老小。说起这点,王一通可是深明奥要,他上有高堂、下有妻小,想让她们平平安安度日,一得有心,二得有钱,三还得有闲,缺一不可。王一通打小孝顺侍亲,当然有心,他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自也有空闲,唯一缺得便是钱了。不过他虽没有万贯宗财,却还有个倚靠。

“大洪堂?您……您在大洪堂当差?”每回街坊邻居听说此事,莫不先吸一口气,再从胸瞠里鼓出一个大字:“好啊!” 

“大洪堂”不是普通地方,而是全国第一大药行,店里伙计家世清白、能言善道,个个有本领,一能识字,二能算帐,三还得通晓药理……传说“大洪堂”的伙计若去乡试,十个有五个考得中秀才。也是如此,每回一通大哥从邻家门前走过,都要害得少女们气鼓鼓死瞪后厨的柜子。没法子,谁要橱里搁了成堆的“晚”呢? 

“读书好、读书妙,绿竹巷里问大字,找了一通便识字。” 

王一通洋洋自得,正感读书之乐乐无穷,忽见天光高照,不免惊道:“晚了,晚了……可得走快些……也是他太受妇女喜爱,沿途只顾着陪姑娘们招呼,不免耽误了上工时辰,一时慌了手脚,正半走半跑间,忽见一名老汉迎面而来,神色有些不善。王一通见这老人像是穷苦乞丐,忙驻足避让,免遭纠缠。

老乞丐低头行过,忽然发现了王一通,他喝地一声,快步奔来,喊道:“别走!你别想走!” 

老乞丐拦路,想来憎恨有钱人。王一通只得咳了一声,将头别了开,那老汉重重哼了一声,左手搭住王一通的肩膀,跟着右手一伸,掌心向上,森然道:“拿来。” 

拿什么呢?也是王一通心地善良,当下叹了口气,先提起手来,将老汉的五只指头扫落下去,跟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烂铜板,便望老汉掌心赏落。

“操你妈!”铜钱赏出,却得回这三个字,那老汉发怒了:“真当我是乞丐么?” 

有骨气的年头,乞丐不食嗟来食,王一通眨了眨眼,还不及致歉,衣襟却又给老汉揪了起来,听他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整整拖欠我三个月的房租,却想塞个烂铜板蒙过去?枉费老汉专程找你收租,你……你不觉得自己可恨么?” 

啊,难怪有些眼熟……原来是自家的房东来了。

王一通认出人来了,赶忙陪笑道:“哎呀,原来是贤翁啊,这是利钱,利钱。” 

“利你个大头。”老汉忿忿不平,他拿起烂铜板,往地下恨恨一砸,怒道:“我大儿子下月讨媳妇了,正愁没房子住。你今儿不把租银给我,小心老头儿轰你全家出门!”耳听老房东说得狠,王一通不惊反怒,霎时大吼道:“老丈!恕王某耳背!请你把话再说一遍!” 

老虎不发威,当真变病猫?“大洪堂”的大爷发怒了,只吓得老汉倒退一步。

大洪堂!大洪堂!上好的药方不外卖!这便是威震京都的药铺大洪堂。听得药铺的赫赫威名,老汉心下一醒,自知话说得重了,忙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都是老头儿缺钱缺得急,这才口无遮拦……”形势逆转,王一通冷冷便道:“够了!这个月我老婆生产,家里事忙,这才忘了给你房钱。你今晚吃过饭,记得过来收租,我另加三钱银子给你打赏!” 

“赏”字拖得长长的,也赏得老汉谨身肃立,听他朗声道:“多谢一通大哥,您慢走。” 

“势利鬼!”王一通斜了他一眼,扬首高哼,便自掉头而去。

元宵节里讨晦气,一大早便满肚火,王一通沿途咒骂,幸幸而去。他一路穿过了祟文门,来到了一条大街,名唤“东厂胡同”,跟着见到内城门,名唤“朝阳门”,他穿过门下,驻足停步,瞻仰着面前的大药铺。

金字招牌闪闪生辉,不消说,此地正是“大洪堂”。也是王一通从小到大上工的地方。

王一通嘴角微笑,正想跨进大门上工,猛听药铺门里传来如雷暴吼:“你新来的啊!都上工半年了,连煎个药也不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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