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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霸天下[梁凤仪]-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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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统的侄媳妇韩森的太太,其实也就是庄经世的小妾所出的庄钰芬,立即在旁插嘴道:
  “哎呀,大家听着呀,记牢了才好,这番话是她高掌西的亲嫂子,高家人自己说出口来的,别是以讹传讹,又以为我们姓庄的亲属胡乱造她高掌西的谣。我对这位大嫂,可真不敢批评一句,反正,公道自在人心。”
  这最后的一句话,才真是厉害的批评。
  韩统夫人把有趣话题拔起来了,于是更不放过,兴致勃勃地说:
  “夫家的人不好意思直说乾坤,那倒是很能理解的,但娘家方面敢直言不讳,就显得大公无私了,是不是?”
  这么一说,高耀南太太就再不甘后人了,说:
  “所以说,要做女强人也真不易,女人要强,不靠男人靠谁?我这句话是最老实不过了,在座各人靠的是自己丈夫,服侍一个男人是理所当然的。在江湖上跑啊,我管你有多大的靠山,有几许本事,还不是要通过层层叠叠的许许多多男人的一关。就那君度大酒店的易手,你就知道当中要打通多少政府内把关的洋鬼子,才能顺利赢这一仗了,派个男人去,未必遇得上对方有断袖分桃的怪癖呢!那些洋人呀,趁末代来个财色兼收也算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韩庄钰芬听后大笑,道:
  “耀南嫂,你说得有道理,也幸亏如此,否则你们高老太爷要二少爷扬威立功,那可惨了。”
  高耀南太太还要把对方的话想了一想,才晓得尴尬地红了脸。
  韩统夫人立即打圆场,免情况变得狼狈,那就大杀风景了。她说:
  “这也真不是出奇的事,城内的传言,都说着几个有头有脸的女人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打出名堂来,的确是很能服侍洋鬼子之故。谣言呢,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也容我说句公道话,这最近政府内升扎得最红最快最高官位的还不是个女官儿,可从来没有听过关于她的流言呀!
  “都说她是凭实力打真军,逆流而上,所以也有例外的。那些有这起不雅不庄不重的谣言传出来的女人,首先就得要自行检讨。”
  年代是不同了,现今拉是扯非,也真是有了极大的进步,晓得指桑骂槐,晓得抑扬比较,更晓得作似是而非的论证。
  可怜天下间那些真正对得起自己操守的女强人!
  高掌西不是不可以想像出这些人背后会给她什么批评,她只是还纯真到以为人们的恶毒指控,不可以是在无根无据之下,言之凿凿,煞有介事。
  她慌忙地拨开已呈挤拥的人群,在酒店大堂找到了高定北。
  他正在跟一位男宾交谈,看他的神情是顶愉快的,眉目之间有着一股慑人的英气。
  高定北不只继承了父亲的矜贵气质,而且怕是从小跟随劳长兴之故,他的神韵态度都有劳长兴的不怒而威,见诸于男孩子的面相之上,少了一份杀气,添了三分威仪,确是有种英雄出少年的气概。
  这令身为姐姐的高掌西心内兴奋。
  无疑,血浓于水,虽不是同母而生的,仍是亲弟弟。
  高掌西益发觉得自己是个分裂的双重性格的人。在对人的感情上,她原来真是如此传统、古老、保守。
  在处事的表现上,她才是现代的、敏锐的、果敢的,兼有形形式式的突破的。
  高掌西嫣然一笑,喊了一句:
  “定北。”
  是笑自己的愚痴,抑或什么的,还没有弄清楚之际,已听到定北的回应:
  “三家姐。”
  那跟他在畅谈的男子回转头来,跟高掌西打个照面之后……
  天地就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
  旧约《圣经》上曾有记载,上帝命令摩西带领众人渡红海逃生,另创天地之时,曾嘱咐不可对那罪恶之城作回顾,否则就要化即变成盐柱。
  现今回顾的不是高掌西,是他。
  心甘情愿立即变为盐柱,再不为人的却是高掌西自己。
  原来回顾恋钱罪恶是这么恐怖的一回事。
  活脱脱像个小偷,犯了法,逃跑了,忽然被人抓住了,一边握着他的手,另一边举起钢刀就要砍下来,将曾偷东西的那只手斩去。
  不知何时,对方已在高定北的介绍下,紧握着她的手。高掌西忽尔尖叫起来:
  “哎呀!”
  吓得大堂上的嘉宾纷纷回转头来看究竞发生了什么事。
  “三家姐,什么事?”
  高掌西惊魂甫定,缓缓地说:
  “没有什么,他握痛了我的手。”
  对方并没有道歉,也是呆瓜般凝视着高掌西。
  倒是高定北觉着气氛怪异,竭力地补救场面,道:
  “对不起,三家姐,这位就是找向你提及的好朋友,他是老远从美国南部德萨斯州来的穆亦蓝医生。”
  然后他对穆亦蓝说:
  “我三家姐的大名,你怕是一到香港就已经听过了。”
  那叫穆亦蓝的男子回答:
  “我刚在香港逗留了几天,就已到大陆来了。”
  高定北俏皮地说:
  “只要逗留在香港超过三小时,你就应该听过我三家姐的鼎鼎大名。第一个小时,你应该认识周南和彭定康。第二个一小时,你应该知道李嘉诚、李兆基、郑裕彤等等。第三个一小时,头一个就应该听到人们介绍高掌西了。”
  高掌西在极度麻木中回复过一点点精神来,反应仍然是比平常较为迟钝的,她没有对弟弟的幽默作出欣赏,甚至回应。
  反而是穆亦蓝道:
  “高小姐有英文名字吗?”
  高定北一听,就抢着答:
  “没有,没有。我三家姐念中学时,英文科老师要同学们都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字,只有她大小姐一个人不肯就范,竟然站起来反问老师:
  “中国人有中国名字,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改个洋鬼子的名字?”
  “她的坚持固执,被认为对老师不尊重,于是要扣她的英文分数。可是,把分数打个八折,她依然是全班之冠。
  “所以,亦蓝,她跟你一样,没有英文名字,你就连名带姓的称呼她高掌西好了。”
  高定北说完了这番话,穆亦蓝还未来得及称呼高掌西之前,她就已经开腔了,说:
  “我丈夫姓庄,不相熟的朋友都称我庄太。”
  高定北一听,失声笑了起来,道:
  “庄太?这真是太隔膜、太古老、太生疏、太尴尬了,就连名带姓的称呼好了。穆亦蓝是我在美国的大学同学,我们同学之间都喜欢这种称呼,又亲切,同时又有特定的距离,得意极了。”
  穆亦蓝笑笑,他的那个微笑不是不带苦涩的,却又夹杂了一分难以贴切形容的惊喜。
  他说:
  “高掌西到过美国南部德萨斯州吗?”
  高掌西微微昂着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当然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发问。
  高定北看高掌西没有即时回话,怕场面冷落,立即答声:
  “我三家姐还真看不起德萨斯州呢!她心目中的美国只有纽约、洛杉肌、三藩市,认为这三个大都会才是值得打交道的地方。她的医学知识非常浅薄,并不知道全世界最有名的医疗中心,尤其是心脏科与癌症,以德萨斯州的候斯顿坐第一把交椅。
  “三家姐,我还未向你好好介绍穆亦蓝医生,他是癌病专家,是候斯顿癌病治疗中心的主任医生,同时是美国最大的卡迪药厂成药制作部头头,这次来中国是为了研究中药西服的方法。我看这么巧,便把他拉来参加婚宴。”
  “是的。”穆亦蓝开始讲话:“委实是太巧太巧了,千载难逢的一次机缘。”
  高掌西没有回答,她微垂着眼,伯踉穆亦蓝再面对面,履眸相对。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恐惧凌驾在其他各种感觉之上。
  她实实在在无法面对现实。
  因为不知道现实会为她带来多少威胁与损害。
  “三家姐,如果你阅读的不只是财经杂志,而肯翻一翻通行全球的专门报道医学最新发展的候斯顿医疗中心月刊,那你对我这位好朋友就不会感到陌生,且会引以为荣。这次他到来,也会为国内的医学界撰写一些研究成果的论文。”
  穆亦蓝道:
  “请快别当我的宣传经理,我也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高掌西这才接腔,道:
  “是吗?”
  “是的,我现在在一间全球稍有薄名的药厂服务,为他们研究新药。所以特意到中国来,遍访名山大川!,这儿有我要找的宝贵药用材料。”
  “找到了吗?”高掌西问。
  “找到的比我预期的多,为我带来莫大的难以忘怀的惊喜。”
  高掌西别过脸去,没有再回话。
  “穆亦蓝,我发觉你不但能撰写医药研究论文,还能在写作上有发展,能够出口成章。”
  “我在中学、大学时一直有投稿写作。”
  “是吗?投稿是否等于投篮?这有着大分别啊!”高定北说。
  “不,都登出来了。”
  “我可没听你提过。”
  “不骗你,我用的是笔名,专写游记式的文章。从小我就喜欢名山大川。”
  “文弱书生多别名,你的笔名叫什么?”高定北问。
  穆亦蓝拿眼看着高掌西那美丽的轮廓,说:
  “我的笔名叫杨青。”
  然后,穆亦蓝解释:
  “木易二字与穆亦同有,加起来是杨,青是为青出于蓝。我父亲喜欢多儿多公,他全部以颜色替我们一班兄弟姊妹命名,都是亦字排,我记得的有亦红、亦白、亦棕。”
  高定北问:
  “你有见过他们吗?”
  穆亦蓝摇摇头,道:
  “没有。文革时找出生,父母不久就相继去世了,我们分别被送进不同的孤儿院去,我相信我是最幸运的一个,就在湖南的孤儿院内,一位悬壶济世的美国籍医生申请把我领养到美国去。”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
  “故此,我对长沙河、张家界格外的有感情。”
  “就为了你在那儿的孤儿院出身吗?”高定北问。
  “可以这么说。当时的孤儿院医疗设备很差,我患了一种很恐怖的皮肤病,全身的皮肤干燥得似在龟裂,非但没有办法医治得好,而且孤儿院怕我这个皮肤病会传染其他孩子,便把我严重隔离。”
  “后来怎么样?”连高掌西都听得着迷,有了反应。
  “后来一位在长沙研究中药西用的美国籍医生,叫罗哲夫的,他请求孤儿院让他收养我,本来孤儿院的规矩是独身男人不可以收养幼婴的,但因着我的情况特殊,就批准了。”
  “好了!”高定北拍起手掌来,说:“下面的故事就容易猜呢!是罗哲夫医生把你的顽疾医治好了,然后把你带到美国去。以后耳德目染,更为感恩图报,于是你就勤力念书,学起医了,是这样吗?”
  穆亦蓝说:
  “对。严格来说,我从未见过我的兄弟姊妹,罗哲夫医生也只是从我的身世记录表格中,得知我父母以色泽为子女命名。”
  “一点都不离奇曲折,凡是,听众与读者能措得到结果的故事,都是平庸的。”高定北说。
  “离奇曲折,峰回路转的故事,只可以当事人知道,不能宣诸于世。”穆亦蓝说。
  “为什么不能公诸同好:这世界哪有秘密这回事?”高定北肯定是无心之言,却是听者有意,高掌西的脸色早已煞白。
  “三家姐,怎么你一直不讲话?”
  “没有什么,昨天晚上睡得不大好,今天醒来有点迟钝。又没有想过,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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