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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楼 清 李渔-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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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无益的事,我劝你莫做。” 

  二人听到此处,就翻然自悔起来,道:“他讲得极是。”回到家中,先对汝修哭了一场,然后说出伤心之语,要他同去领价。

  汝修断然不肯,说:“烈女不更二夫,贞男岂易三主。除你二位之外,决不再去滥交一人。宁可把这些货物算在我帐里,决不去做无耻之事!”金、刘二人又把利害谏他,说:“你若不去,不但生意折本,连这店也难开,将来定有不测之祸。”汝修立意虽坚,当不得二人苦劝,只得勉强依从,随了二人同去。

  管门的见了,喜欢不过,如飞进去传禀。东楼就叫快传进来。

  金、刘二友送进仪门,方才转去。

  东楼见了汝修,把他浑身上下仔细一看,果然是北京城内第一个美童。心上一分欢喜,就问他道:“你是个韵友,我也是个趣人,为什么别官都肯见,单单要回避我?”汝修道:“实是无心偶出,怎么敢回避老爷。”东楼道:“我闻得你提琴箫管样样都精,又会葺理花木,收拾古董,至于烧香制茗之事,一发是你的本行,不消试验的了。我在这书房里面少一个做伴的人,要屈你常住此间,当做一房外妾,又省得我别请陪堂,极是一桩便事。你心上可情愿么?”汝修道:“父母年老,家计贫寒,要觅些微利养亲,恐怕不能久离膝下。”东搂道:“我闻得你是孤身,并无父母,为什么骗起我来?你的意思,不过同那两个光棍相与熟了,一时撇他不下,所以托故推辞。难道我做官的人反不如两个铺户?他请得你起,我倒没有束修么?”汝修道:“那两个是结义的朋友,同事的伙计,并没有一毫苟且,老爷不要多疑。”东楼听了这些话,明晓得是掩饰之词,耳朵虽听,心上一毫不理。还说”与他未曾到手,情义甚疏,他如何肯撇了旧人来亲热我?”就把他留在书房,一连宿了三夜。东楼素有男风之癖,北京城内不但有姿色的龙阳不曾漏网一个,就是下僚里面顶冠束带之人,若是青年有貌肯以身事上台的,他也要破格垂青,留在后庭相见。阅历既多,自然知道好歹。看见汝修肌滑如油,臀白于雪,虽是两夫之妇,竟与处子一般。所以心上爱他不过,定要相留。这三夜之中,不知费了几许调停,指望把“温柔软款”四个字买他的身子过来。不想这位少年竟老辣不过,自恃心如铁石,不怕你口坠天花。这般讲来,他这般回复;那样说去,他那样推辞。

  东楼见说他不转,只得权时打发。到第四日上,就把一应货物取到面前,又从头细阅一遍,拣最好的留下几件,不中意的尽数发还。除货价之外,又封十二两银子送他,做遮羞钱。

  汝修不好辞得,暂放袖中,到出门之际就送与他的家人,以见“耻食周栗”之意。回到店中,见了金、刘二友。满面羞惭,只想要去寻死。金、刘再三劝慰,才得瓦全。

  从此以后看见东楼的轿子从店前经过,就趋避不遑,惟恐他进来缠扰。有时严府差人呼唤,只以病辞;等他唤过多遭,难以峻绝,就拣他出门的日子去空走一遭,好等门簿上记个名字。

  瞰亡往拜,分明以阳虎待之。

  东楼恨他不过,心上思量道:“我这样一位显者,心腹满朝,何求不得?就是千金小姐、绝世佳人,我要娶她,也不敢回个‘不’字,何况百姓里面一个孤身无靠的龙阳!我要亲热他,他偏要冷落我。虽是光棍不好,预先钧搭住他,所以不肯改适,却也气恨不过。少不得生个法子,弄他进来。只是一件:这样标致后生放在家里,使姬妾们看见未免动心,就不做出事来,也要彼此相形,愈加见得我老丑。除非得个两全之法,止受其益,不受其损,然后招他进来,实为长便。”想了一回,并没有半点机谋。

  彼时有个用事的太监,姓沙,名玉成,一向与严氏父子表里为奸、势同狼狈的,甚得官家之宠。因他有痰湿病,早间入宫侍驾,一到已刻就回私宅调理,虽有内相之名,其实与外官无异。原是个清客出身,最喜栽培花竹,收藏古董。东搂虽务虚名,其实是个假清客,反不如他实实在行。

  一日,东楼过去相访,见他收拾器玩,浇溉花卉,虽不是自家动手,却不住地呼僮叱仆,口不绝声,自家不以为烦。东楼听了,倒替他吃力,就说:“这些事情原为取乐而设,若像如此费心,反是一桩苦事了。”沙太监道:“孩子没用,不由你不费心。我寻了一世馆僮,不曾遇着一个。严老爷府上若有勤力孩子,知道这些事的,肯见惠一个也好。”东楼听了这句话,就触起心头之事,想个计较出来,回复他道:“敝衙的人,比府上更加不济。近来北京城里出了个清客少年,不但这些事情件件晓得,连琴棋箫管之类都是精妙不过的。有许多仕宦要图在身边做孩子,只是弄他不去,除非公公呼唤,他或者肯来,只是一件:此人情窦已开,他一心要弄妇人,就勉强留他,也不能长久;须是与公公一样,也替他净了下身,使他只想进来,不想出去,才是个长久之计。”沙太监道:“这有何难!待我弄个法子,去哄他进来。若肯净身就罢,万一不肯,待我把几杯药酒灌醉了他,轻轻割去此道,到醒来知觉的时节,他就不肯做太监,也长不出人道来了。”东楼大喜,叫他及早图之,不要被人弄了去。临行之际,又叮嘱一句道:“公公自己用他,不消说得;万一到百年以后用不着的时节,求你交还荐主,切不可送与别人。”沙太监道:“那何待说。我是个残疾之人,知道有几年过?做内相的料想没有儿子,你竟来领去就是。” 

  东楼设计之意原是为此,料他是个残疾之人,没有三年五载,身后自然归我,落得假手于他,一来报了见却之仇,二来做了可常之计。见他说着心事,就大笑起来。两个弄盏传杯,尽欢而别。

  到了次日,沙太监着人去唤汝修,说:“旧时买些盆景,原是你铺中的,一向没人剪剔,渐渐地繁冗了,央你这位小店官过去修葺修葺。宫里的人又开出一篇帐来,大半是云油香皂之类,要当面交付与你,好带出来点货。”金、刘二人听了这句话,就连声招揽,叫汝修快些进去。一来因他是个太监,就留汝修过宿也没有什么疑心;二来因为得罪东楼,怕他有怀恨之意,知道沙太监与他相好,万一有事,也好做一枝救兵,所以招接不遑,惟恐服事不到。

  汝修跟进内府,见过沙太监,少不得叙叙寒暄,然后问他有何使令。沙太监道:“修理花卉与点货入宫的话都是小事,只因一向慕你高名,不曾识面,要借此盘桓一番,以为后日相与之地。闻得你清课里面极是留心,又且长于音律,是京师里面第一个雅人,今日到此,件件都要相烦,切不可吝教,”汝修正有纳交之意,巴不得借此进身,求他护法。不但不肯谦逊,又且极力夸张,惟恐说了一件不能,要塞他后来召见之路。沙太监闻之甚喜,就吩咐孩子把琵琶弦管笙萧鼓板之属,件件取到面前,摆下席来,叫他一面饮酒,一面敷陈技艺。汝修一一遵从,都竭尽生平之力。

  沙太监耳中听了,心上思量说:“小严的言语果然不错。这样孩子,若不替他净身,如何肯服事我?与他明说,料想不肯,不若便宜行事的是。”就对侍从之人眨一眨眼。侍从的换上药酒,斟在他杯中。汝修吃了下去,不上一刻,渐渐地绵软起来,垂头欹颈,靠在交椅之上,做了个大睡不醒的陈抟。

  沙太监大笑一声,就叫:“孩子们,快些动手!”原来未饮之先,把阉割的人都埋伏在假山背后,此时一唤,就到面前。

  先替他脱去裈衣,把人道捏在手上,轻轻一割,就丢下地来与獬豝狗儿吃了。等他流去些红水,就把止血的末药带热捂上,然后替他抹去猩红,依旧穿上裤子,竟像不曾动掸得一般。

  汝修睡了半个时辰,忽然惊醒,还在药气未尽之时,但觉得身上有些痛楚,却不知在哪一处。睁开眼来把沙太监相了一相,倒说:“晚生贪杯太过,放肆得紧,得罪于公公了。”沙太监道:“看你这光景,身子有些困乏,不若请到书房安歇了罢。”汝修道:“正要如此。”沙太监就唤侍从之人扶他进去。

  汝修才上牙床,倒了就睡,总是药气未尽的缘故,正不知这个长觉睡到几时才醒,醒后可觉无聊?看官们看到此时,可能够硬了心肠,不替小店官疼痛否?  

第三回 权贵失便宜弃头颅而换卵 阉人图报复遗尿溺以酬涎
 
  汝修倒在牙床,又昏昏地睡去,直睡到半夜之后,药气散尽,方才疼痛起来,从梦中喊叫而醒。举手一摸,竟少了一件东西。摸着的地方,又分外疼痛不过。再把日间之事追想一追想,就豁然大悟,才晓得结识的恩人倒做了仇家敌国,昨日那番卖弄,就是取祸之由。思想到此,不由他不号啕痛哭,从四更哭起,直哭到天明不曾住口。只见到已牌时候,有两个小内相走进来替他道喜,说:“从今以后,就是朝廷家里的人了,还有什么官儿管得你着,还有什么男人敢来戏弄得你?”汝修听到此处,愈觉伤心,不但今生今世不能够娶妻,连两位尊夫都要生离死别,不能够再效鸾凤了。

  正在?惶之际,又有一个小内相走进来唤他,说:“公公起来了,快出去参见。”汝修道:“我和他是宾主,为什么参见起来?”那些内相道:“昨日净了身,今日就在他管下,怕你不参!”说过这一声,大家都走了开去。汝修思量道:“我就不参见,少不得要辞他一辞,才好出去。难道不瞅不睬,他就肯放你出门?”只得爬下床来,一步一步地挣将出去。挣到沙太监面前,将要行礼,他就正颜厉色吩咐起来,既不是昨日的面容,也不像以前的声口,说:“你如今刀疮未好,且免了磕头,到五日之后出来参见。从今以后,派你看守书房,一应古董书籍都是你掌管,再拨两个孩子帮你葺理花木。若肯体心服事,我自然另眼相看,稍有不到之处,莫怪我没有面情。割去?子的人,除了我内相家中,不怕你走上天去!”汝修听了这些话,甚觉寒心,就曲着身子禀道:“既然净过身,自然要服事公公。只是眼下刀疮未好,难以服役,求公公暂时宽假,放回去将养几日;待收口之后进来服事也未迟。”沙太监道:“既然如此,许你去将养十日。”叫:“孩子们,领他出去,交与萃雅楼主人,叫他好生调理。若还死了这一个,就把那两名伙计割去?子来赔我,我也未必要他!”几个小内相一齐答应过了,就扶他出门。

  却说金、刘二人见他被沙公唤去,庆幸不了,巴不得他多住几日,多显些本事出来,等沙公赏鉴赏鉴,好借他的大树遮荫。故此放心落意,再不去接他。比不得在东楼府中睡了三夜,使他三夜不曾合眼,等不到天明就鞲了头口去接,到不得日暮就点着火把相迎。只因沙府无射猎之资,严家有攻伐之具。谁料常拼有事,止不过后队销亡;到如今自恃无虞,反使前军覆没。只见几名内相扶着汝修进门,满面俱是愁容,遍体皆无血色。只说他酒量不济,既经隔宿,还倩人扶醉而归;谁知他色运告终,未及新婚,早已作无聊之叹。说出被阉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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