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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樱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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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痞子大概被我吓着了,越打越气馁,越打力气越小,最后给了我几下,一溜烟跑远了。我累坏了,坐在地上直喘粗气,这时她整好衣服走过来,上上下下看了我半天,我还以为她会过来扶我,没想到她只说了两个字:活该!”
“这是六年来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她还说:我宁可被人轮奸,也不想看你一眼!”
“她就是这么残忍,可又是这么好看。她们演出那天我去看了,看完后在心里发了一个誓,”他看着我,语气始终平平淡淡的,“我想,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搞到手,不能明媒正娶,就跟她搞破鞋;活着得不到她的人,死了也要奸她的尸。”
“她后来对我说,被一个人如此强烈地爱过,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其实……,还是从头说吧。大学期间她交过三个男朋友,前两个很快就分手了,第三个……”
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不对,这一夜是从一个谜语开始的,他编得活灵活现,卡尔文、爱因斯坦……什么都有,却惟独没有谜底,他到底什么意思? 
“第三个是高干子弟,局长的儿子,后来又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她这次是动了真情了,所有的小心眼儿都收了起来,帮他打饭,帮他洗衣服,怀了三次孕。”
“三次打胎都是我陪着去的,也是我掏的钱,第一次十六块,第二次二十四,第三次因为太大了,要输血,我撒了个谎,说我妈死了,要回家奔丧,把全宿舍的钱都骗光了。这钱是后来才还的,借我十块的,我还一百万,借我五十的,我还一千万,一分没借光表示同情的,我还了他一套房子。”
“第三次刚打完胎,那个高干子弟就另找了一个。我把他叫到操场上,他带了十几个人,我这边就只有我自己。他说:你要我就送给你,反正我也玩腻了,他妈的,打胎打得松松垮垮的……”
“那次我住了十几天的院,出院后坐了三年牢。我撅断了他一根手指头,是右手食指。十几个人压在身上,我什么也不说,两手牢牢地抓着那根手指头,怎么打我都没松开,咬着牙往后扳,扳,扳,直到咔嚓一声,骨茬戳破手皮,从掌心里直拱出来。”
“她也被学校开除了。等了我三年,出狱后就成了我女朋友。我们去了南方,在那里租了一套房子,跟这里一模一样,就是这张床,这把椅子,这个塑料盆。有一天我给她洗脚,握着她的脚踝说:你这次跑不掉了吧?她说跑不掉了,也不跑了,我这辈子死活都跟着你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可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这屋子寒酸简陋,处在这豪华奢糜的行宫里,确实有点不伦不类,但一切还算正常;这故事阴沉狠毒,但处处合情合理,那究竟是什么让我感到如此强烈的不安?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他说过的那对兄弟,如果他不是其中之一,他怎么会知道最后那通电话?如果是……
 眼皮嗒嗒地跳起来,他端端正正地坐着,连手指尖都纹丝不动,“她给我起过无数外号,有时叫我耗子,有时叫我竹竿,有时叫我沙沙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叫得最多的还是坏蛋,她总叫我坏蛋,我想是因为我坐过牢。那时候我在一家香港公司当直销员,一个月工资七百块,天天走街串巷地敲人家的门。有一天我卖了一千二百多元,下楼就发现自行车被人偷了,天上又下起了雨,我一路走回家,第二天就病倒了。”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电视,没有家俱,连衣服都没有几件,一天三顿吃酱油拌面。我发高烧到三十九度,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后来还发了肺炎。家里一共就三百多块钱,连住院押金都缴不起,她就出去……”
“我出院后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她一直不哭不动,就坐在那里让我打,打得鼻子嘴都是血。我打累了,她去洗了把脸,回来怯生生地抱住我,头拱在我胸前,小声地说:坏蛋啊,那你让我怎么办?卖了血也不够。我们没有钱呵,坏蛋。”
 “这事我一直记着,但从来不提。她也不提。直到那年春节,她炒了几个菜,还买了一瓶酒,她喝醉了,笑了整整一晚上,还指着自己的心口问我:这里是干净的,你信不信?这里是干净的,你信不信?……”
“那两年我们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但我一直没碰过她。她试过很多次,每次都被我粗鲁地推开。后来她就搬走了,一个字都没留下。我旷了十天工,到处找她,最后终于找到了,过去把她的衣服行李捆好背回来,一句话都没说。她就那么跟着我走回家,上公车时人特别多,她伸手帮我提行李,被我一巴掌打开,手背都打红了。”
 “……还是没碰她。有一天晚上我自慰,她听见了,转过头来看着我,那天晚上月亮很大,连她的睫毛都能数得清,她什么也没说,就对我笑了一笑,笑得特别好看。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发现她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后来……后来就是钱了。”
          


 




第四部分
斯坦威(4)
             
            “那次生病以后,我发了第二个毒誓:如果我这辈子赚不到钱,我就一辈子不碰她。几年里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就跟你现在一样,恨不能去杀人放火,你还不肯死,我是死都可以。有时候甚至想绑架我们老板,调查他的行动路线,多次请公司的保安吃饭……”
直到有一天,他在路上遇见了那个被他撅断食指的高干子弟……
……
他掀开枕巾,下面是一个紫黑色的盒子,方方正正的,隐约有一点树木的清香。他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忽然笑了起来,“你看,这就是她,”说着抽开盒盖,露出了满满一盒黑粗的砂,他伸手抓了一把,然后手掌平摊,骨灰从指缝中瑟瑟地漏下来,最后只剩下一块一角硬币大小的骨片,他说:“烧得太粗糙了,是不是?这么多硬块。你猜这块是哪个部位的?头?胳膊?腿?”我气都喘不过来了,他把那块骨头放在鼻子下闻着,笑得无限幸福,“我这辈子没什么朋友,只能跟她说说话,我每天枕着她,可是,一次都没梦到过她。唉,操纵这世界多么简单,可梦见一个人,多么难啊。”
骨灰盒下压着一封信,他拿起来递给我,那是两张最普通的十六开信纸,纸都发黄了,边角皱折,看得出已经被读过了无数次,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在心里默念:
……
现在我们可以见面了,十七年前订的约会,我知道你不会失约。这十七年来我天天都在诅咒你,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不欠我什么,而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你打过我一次,我打过你二十几次,还欠你二十几次;我为你留下了两个疤,你为我留下了无数个,还欠你无数个;你跟我的时候没有过女人,我跟你的时候有过四个,还欠你四个;你没打过胎,我打过三次,还欠你三次。你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呵,凭什么这么少,又这么多。你欠我的,只有一个苹果,咬过一口的苹果,核桃一样的苹果……
有时候一闭眼就能看见你,六岁那年,你穿着大人穿旧的中山装,鞋带没系好,拖拖拉拉的,你小时候又丑又脏,你一路跟着我哭,你说:不卖,不卖,不卖,不卖……,你是嫌钱太少吧?坏蛋,再过二十年,给你一百万,你就把我卖了。
九岁那年,你当上了三好生,第一次为我打架,就因为别人拉我的辫子,你太矮了,打也打不过,坐在地上一脸是泥,你小时候是个讨厌的鼻涕虫,但你不哭,一次次站起来跟人打,我当时想:坏蛋,打死你才好呢,他们都说我是你老婆,可我从来都不是。
十岁,你肯定不记得了,你把六块橡皮偷偷放进我桌里,我把它摔在地上,红色的小猪跳起来,绿色的小鸡跳起来,你不要脸,不要脸,坏蛋,你小时候总那么不要脸,可那种橡皮已经买不到了,百货商店的售货员说:这是哪辈子的事啊,带香味的橡皮?早就停产了停产了。
十二岁那年,你掉进了水里,我推的,你不喊救命,一个劲儿地瞎扑腾,你快淹死了还会咳嗽,看着真可笑,坏蛋,你小时候总那么可笑,那天被我妈骂了两个小时,她说: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他死了你就得给他偿命。我想:杀死一个坏蛋还得偿命,还讲不讲理。
我一直恨你,连做梦都想杀了你,你不知道吧,也许你知道,你总说我残忍,坏蛋,可你的三楞刮刀至今还在王飚手里,你捅了他十几刀,女伴们都说:女人啊,如果有人肯为你杀人,那你就是天下最幸福的,我是女人,我恨你,你这个杀人犯,可直到头发全白我才明白:原来这一生啊,只有恨你的时候最幸福。
十六岁,你瘦得像根竹竿,你一身是血,被打倒了九次,打倒九次还能站起来,我说得没错,你活该,你以为我会感动,可你知道我有多恨你?我说:我宁可被人轮奸,也不想看你一眼。再过几年,你为我坐牢去了,那个恶棍说要把你弄死在里面,那时候我想:坏蛋,现在不一样了,我宁可被人轮奸,也想再看你一眼。
出狱那年你二十二岁,你说你学会了烫衣服,还会按摩,你带回来两百块钱,给我买了一双鞋,小了一号,夹得脚生疼。你一身伤疤,腿上有两道,腰上有两道,后背是被烟头烫的吧, 九个圆圈,我想叫你和尚来着,却怎么也叫不出来,眼泪落在你的背上,我笑起来,说天太热了,这么多汗。坏蛋,你从来不说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你总是说:别看了好不好,我怕吓着你。
……
你太瘦了,所以我叫你竹竿;你睡觉时磨牙,所以我叫你耗子;你脑袋是方的,所以我叫你砖头,还有傻子、葫芦、蒜瓣儿……,沙沙毛是个少儿不宜的词,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可是,我叫过你亲爱的没有?亲爱的坏蛋,亲爱的坏蛋,亲爱的坏蛋,坏蛋,坏蛋,你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呵,凭什么这么少,又这么多,每一天都像这十七年……
……
          


 



 


第四部分
斯坦威(5)
             
            我愣愣地看着,他满面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突然一把将我拖了起来,“走!”他咬着牙说,“跟我走!我带你看我是怎么报仇的!”
……
那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啊,到处都是火炉,四壁烤得焦黑,一条条地沟纵横交错,沟里流动着血红粘稠的汁液,冒着蒸汽,咕嘟嘟地翻腾着,带着呛人欲呕的臭气。屋子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笼子,边框烧得通红,笼子下的铁池里血水蒸腾,热浪滚滚,离着五米远,我还是感觉皮肤像撕裂了一样的疼。笼子里有一张大铁床,床上坐着一个——天哪,我也不知道那还能不能算是一个人,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耳朵,没有鼻子,眼窝里是两团破棉絮一样的皱肉,全身上下乌紫赤红,活像一头剥了皮的猪。一听见声音,这个“人”立刻张开了没有舌头的大嘴,像猪一样尖利地嚎叫起来。
“有时候我实在很佩服我的这位老同学,”他尖声笑着说,“他到这里两年了,居然一直没死,你说是不是很神奇?”他拿起一把锋利的铁叉,伸到笼子里戳了戳那堆肉,那堆肉上下乱蹦,嘶声长嚎,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耍街徊斜圻堰训卦一髯派硐碌奶玻澳憧矗嗝椿钇茫嗝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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