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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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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就成了这门艺术的殉葬,对他的这种为艺术献身的精神,非但不能非议,还要
大大宏扬,因为在今天金钱重于一切的年代里,对艺术的真爱已成了神话,许多人
只把艺术当商品,哪门艺术能赚钱就向哪个艺术倾倒。宋涛不是,宋涛虽然不可能
在艺术史册上青史留名,但他是真艺术家。
    余长文到文工团团长家里去吵闹,说哪个敢不给宋涛开追悼会,他就放火烧哪
家的房子。
    团长凄凉着脸色申明,他也为宋涛的逝世伤心到极点,不过这事得文化局拿主
意,只要上级领导一句话,就是把宋涛的追悼会开到省城的中心广场去他也敢。
    余长文马不停蹄赶到王华鹏家,一进门,那张黑沉沉的脸就对着王华鹏,也不
管肖霄殷勤地要他坐下喝茶。
    没想到王华鹏已听说了文工团的争论,他坚决地一锤定音:“文工团应该搞遗
体告别仪式,”他说,“毕竟是我们的同志,毕竟不是刑事犯,而是有一颗为艺术
的赤诚之心。宋涛的方式我们不可取,但作为个人,我对他的精神打心眼里佩服。”
    告别仪式是低调的,就在文工团那个陈旧的练功场里,宋涛的遗体平放在舞台
上,文化系统各单位都没有以单位名义送花圈,四面的花圈上,只写着各位朋友和
同事的个人名字。
    宋涛的父母从遥远的另一座城市赶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撕心断肠的景像令许
多男人女人流下悲伤的泪。
    余长文站在宋涛的灵枢前,久久凝视着好友的脸庞,眼中泪水已经哭干。
    赵晶傍着他,她顾不上害怕文艺界的疑问的眼光,她自认为是宋老师的学生,
学生送老师,天经地义。
    哀乐在回旋,哀乐里,宋涛讲的一个故事在余长文耳边悠然出现。

    曾听宋涛说过,他的父母在一个地质队工作,他们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在地质队
驻地以外十多公里的乡村小学读书,每天要走十几里的山路,由于条件差,地质队
所有的孩子都是步行,连队长的儿子也一样。这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走到一半路程
左右,遇见一辆停在路边的手扶拖拉机,问司机去哪,说是去地质队找机修工帮忙
修理。嘿,这不正好吗,十来个小孩子一听都往拖拉机上爬。开拖拉机的老乡急了,
说拖拉机刹车失灵,怕出事。一小孩说,你不让坐,不给你修,我们地质队长的娃
娃在这里,他给他爸说不给你修。老乡一听没法,只好眼看着他们往上爬。7岁的宋
涛也往上爬,却与同样年龄的地质队长的儿子争抢着,两人挂在拦板外互不相让,
结果弄得都不能上下。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他,是那个地质队雇的煮饭的山区大嫂的女儿,她13岁,在
读六年级,她一直对地质队的小孩子很好,上、下学时,宋涛都跟着她。
    她对宋涛说:“这么挤,莫去跟他们争,你一会儿走不动了,我背你嘛。”。
    就是那辆手扶拖拉机,没开出多远,在过一座桥拐弯时,一下子摔到干涸的沟
底,车上十来个孩子全部被摔死。
    那一天仿佛世界末日到来,整个地质队塌了天,包括队长的儿子,还不算附近
农家的小孩,仅地质队一个单位就有九条小生命死于非命。三天后,地质队驻地的
山坡后面多了九座小坟,童年的宋涛永远失去了九个小朋友。
    事隔不久,宋涛的父母调离了那个地质队,他们不能忘记煮饭大嫂的女儿,是
她救了他们孩子的命。宋涛母亲会裁缝,给那个姑娘做了一身新衣服,算是对她的
报答。宋涛拉着那位小姐姐不丢手,哇哇哭泣的童嗓哭碎了西天一抹仿佛染血的晚
霞。他幼小的心灵暗暗发誓,永远不忘这位姐姐,也永远不忘九位儿时的朋友,他
们是王军《地质队长的儿子》、马小涛、毛海、谭兵、刘春山、吴天民、张帅、胡
海军、李红红《唯一的女孩》。
    许多年后,宋涛长成了大小伙子,在四川音乐学院读大学,春节时,地质队长
的夫人有事路过他家所在的城市,专门到他家来看他,一进门,那老妇人就紧紧地
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是在想她的儿子——宋涛儿时的好朋友啊。
    宋涛给余长文讲这段往事时,是在很近的一个月前,余长文去宋涛宿舍串门,
不知怎么的,那晚宋涛的话特别多,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辞别人世的方式,所以有一
种解脱的轻松?当时余长文不可能知道。
    宋涛不抽烟了,脸色也很好,似乎已从忧郁和苦闷中超拔出来,他向着余长文
深深地感慨,“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他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很偶然,而
活到今天,也实在还是一个偶然。我7岁时就该死去的,却阴差阳错活了下来,于是
我一直感到我们活着的人要珍惜每一天,珍惜我们不管幸福还是不幸福的生活。可
现在我不这样看了,我当时怎么没有摔死呢,我应该摔死的呀!”
    余长文是怎么劝他的,余长文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操,”他完全是带着一脸
的调侃,因为他看宋涛讲那一切时,脸上也是带着笑,他没觉得宋涛的话里潜藏的
意思会有多么严重。“我们得活着,”他继续说,“就是一种骨气,就是为今后我
们的文化保留种子。”
    说这话时,他实际上是在暗暗批评宋涛,宋涛从音乐学院毕业分到县城不久,
一个热爱音乐的姑娘就与他谈起了朋友,那姑娘在县二轻工会搞宣传工作,余长文
见过她,很本分,很内秀的样子。可两年前,宋涛突然与姑娘分手了,问他为什么,
他从来不说。余长文凭经验判断,现在美声唱法不吃香了,宋涛又坚决不向流行歌
曲低头,改行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那么对于一个现代姑娘来说,她所倚傍的男人就
失去了挣钱的手段,离开这个男人,就成了意料之中的顺理成章。
    “我说,”他的一根食指指着宋涛,不容置疑的模样,“你还是该找个女人,
你脸薄,我去给你拉一个。”
    “干吗?”宋涛问,“嫌一个人活着拖累还少?”
    “结婚啊,生小孩啊,专生美声唱法的儿子啊。”
    “好主意,”宋涛破天荒地接过这个话题,“趁现在我的生殖能力还强,我多
去养几个二奶,我他妈生一万个小美声唱法大家,为了我们歌坛艺术的以后。”
    两人为这种黑色幽默大笑,在余长文的印像中,那是宋涛唯一的一次开这种既
辛酸又出格的玩笑,也是几年来唯一一次能这样放开嗓门大笑出声。
    笑声止息时,余长文突然发觉宋涛的眼角带着泪,他心里一震,宋涛不是开玩
笑的,他的心境真的很灰暗。
    结果他就在一个月后喝了农药,唱着他一生为此追求的美声唱法,平静地死在
灯光暗淡、散发着淡淡衰朽霉味的练功舞台上。

    宋涛的遗体在文工团练功场停了三天,来向遗体告别的人出人意料的多,许多
人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听说了他悲壮的故事,就要来一瞻本县开天辟地上千年才出
现的这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物。
    第四天火化时,赵晶还要去送,余长文不干了:“你说今天下午你上小夜班,”
他说,“你不能再被车间里扣工资了,为了杀鸡给猴看,说不定他们还兴开除。”
    “开除就开除,”赵晶嘟着嘴,“我要去。”
    “我说了,不行!”
    看着余长文从来没有过的坚决神色,赵晶快快地回了厂子。
    其实,怕开除只是余长文言不由衷的杜撰,他是怕宋涛的身体送进焚尸炉的瞬
间,姑娘会大受刺激。
    下午5点,宋涛的尸体在火葬场化成了骨灰,一缕轻烟从那个高烟囱里缕缕飘飞,
飞到深不可测的太空,据说那是灵魂聚集的场所,据说那里的灵魂都很快乐,因为
那是上帝亲自掌管的极乐世界,在极乐世界里,宋涛不再会遇到人世的悲伤。
    走出火葬场的大门,余长文看见了那个曾与宋涛好过的姑娘,还是两年前看见
她的那个模样,很本分、很内秀。
    余长文恨她,恨到骨子里。现在的姑娘,你们当然不能嫁给宋涛,因为嫁给宋
涛就意味着不能得到生活的富裕,而女人是看重现世的富裕的。
    不过,既然人家来了,可见还有一幅女人的柔肠,在死者面前,余长文愿意忍
着厌恶给她一点安慰。
    他走上去,那个姑娘抬头看着他,仿佛一直在等待。
    “节哀,”余长文停在她面前,“你能想到他,他在去天国的路上,会感到高
兴。”他不知自己这句话是否流露出了一贯的讥讽。不过流露也不怕,这是在帮宋
涛出气。
    “可他不该这样就走啊。”姑娘的脸上湿漉漉的,显然刚才还哭过。说话时,
她长长的眼睫一颤,一串晶莹着珠的泪水又滚滚而下,“他是有才华的呀。”
    愤怒突然充滞余长文的胸臆,虚伪,虚伪!他在心里喝道,明明是你抛弃了我
们的大歌唱家,使他混灭了人世间的最后一线希望,你还有脸在这里表演你的痛惜
和悲哀,你他妈的赶紧收起这一套,不要叫人恶心。
    “我这个人从来实话实说,”他不接触姑娘的目光,将脸半仰向苍天,“我觉
得好笑,既然现在,何必当初。”
    “什么当初?”姑娘迟疑地问。
    “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说你一辈子爱他,生生死死地爱他?”余长文近乎
于咆哮了,但他还是注意着控制住音量,“你如果这样说了,他是不会走的呀!”
    姑娘一只手猛地捂住嘴巴,按捺住就要喷薄而出的哭嚎。
    “他死前一天到我这儿来过,”她啜泣着,哽咽使她不能自己,“他来责问我
为什么还不谈朋友,因为他听说了,我与他分手后,到现在还拒绝与任何未婚男人
接触。我说我是在等他。”
    “你在等他?”这太出乎余长文的意料,“当初不是你抛弃了他?”
    “不,”姑娘轻轻摇头,“是他抛弃了我,他是怕不能给我幸福。”
    “他……”余长文傻乎乎地还是不明白。
    “而且那天他走了后,过一个钟头,再一次偷偷到我们单位来找我,还是那句
话,要我不再等他。我说不,我就要等,哪怕等成一个老太婆。”她捂住嘴,胸脯
剧烈地起伏,“想不到、想不到……”哽咽如波涛般冲上姑娘的喉咙,她没法讲下
去,隔了好一会儿,才能又发出声音,“我知道,”她说,“他就是怕耽误了我,
为了绝我的心,他才决定去死的呀,因为他说过,他不能给我挣钱,他不能使我一
生幸福。可我的幸福就是他,不是钱啊……”
    余长文简直被击呆了,姑娘的形像在他的眼前高大,一股股的寒流和暖流交替
从脊梁上窜过,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我,”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对不起你,你是一个……好女人!”
    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姑娘,他在那个内秀的姑娘面前,一点也没有高大的感
觉,他为刚才自己充分展现出来的世俗心理感到难堪!

    余长文从火葬场回到城里,不知今天该干什么。最好的朋友去了,好像失却了
一条臂膀,人就空虚了一半。他站在一家店铺的公用电话亭前,拿着听筒,手指乱
戳,心想碰到谁就是谁,我要向他讲宋涛,讲一个伟大的小城歌唱家短暂而崇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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