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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蒿园-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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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子瞬间还挣扎着,但旋即便倒在他的手臂里。
  迪子屏住气被缓缓地吮吸着嘴唇时,刚才的各种呕气荡然无存,相反叵测的安谧充溢着她的全身。
  这天夜里,两人爱得比平时更炽烈。迪予脑海里浮现出阿久津妻于的影子,阿久津昨天也许担虑了一整天。况且作爱前那激烈的摩擦,像是更煽起了两人的情愫。
  二
  五月十五日葵祭(京都下贺茂神社、上贺茂神社的祭祀,古时在农历四月中旬的西日举行,现在五月十五日举行——译者注)。过了葵祭后的一个星期,五月底,道村圭次打来电话。那时迪子正在配制下午配血试验要用的4%血液释稀液。
  刚接电话时对方自报“道村”,迪子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后来说“是阿久津的妻弟”,迪子这才发现是道村圭次。
  “现在我在京都……不,在东京。”
  好像想要逗逗迪子,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忠厚的人,他马上改口道。
  “你到底在哪里?”
  “在东京的公司里,现在我正好一人,身边没有别人,所以就打个电话给你,上次得到你的关照……”
  “不,我才要谢谢您呢。”
  “你很忙吧。”
  “正是不很忙的时候。”
  “我姐夫呢?”
  “在啊,在我前面,离我有二十米左右。”
  迪子压低了声音。阿久津在化验室门口,正和化验员小泉说着什么。
  “这就不妙了,下月中旬我也许能到你那里去,到时你有空吗?”
  “我一直等着你。”
  “定下来以后我再打电话给你,你能腾出空来吗?”
  “呃。”
  “你要来东京吗?”
  “眼下还……”
  “你要来玩玩。你若是来东京,去哪里我都能陪你呀。
  上次姐姐来信,问我怎么样了?”
  “问你怎么样?”
  “姐姐对我们的事好像很起劲。”
  “只是姐夫有些……”
  “他反对吗?”
  “电话里很难讲得清,见面后再谈吧。我打电话给你的事,先不要对姐夫说。”
  “明白了。”
  “请多保重。”
  于是电话中断。迪子怔怔地站在电话机前,阿久津走上前来。
  “硫酸铜的比重试溶液在哪里?”
  “在那个架子上。”
  迪子踞着脚尖从架子的第二层取出蓝色的瓶。
  阿久津接过瓶,轻声哺语道:
  “今天五点半……”
  只要不特地指明地点,两人就是在花山餐厅约会。两天前刚见过面,所以这次间隔极短。
  察觉到圭次来电话了?即使听见,仅凭她的回答是察觉不出什么的。或是灵感闪现?迪子望着阿久律的目光点点头。
  “这些可以了。还剩些试液,要把瓶口塞紧。”
  阿久津故意拍高嗓音让别人听见,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天,五点不到时,迪子就结束了工作。宫子她们要去冈崎会馆看民歌公演,所以早早地就回家了。
  “你们先走吧。”
  “你辛苦了。”
  迪子一边和她们搭着话,一边用灭菌水洗着手,然后用清水重新冲洗。
  因为在处理血液和试液,因此用灭菌水消毒,如果不用清水重新冲洗,碳酸的消毒气味就会留在身上,所以她总是再用清水冲洗一遍。
  自从那次妹妹说她:“姐姐身上有消毒味,煞费苦心打扮好的俊女人就被糟蹋啦!”以后她才开始在最后总要用清水再清洗一遍。
  洗完手,正整理着化验台时,管理事务的上崎走进房来。
  “所长想看化验日记,放在哪里?”
  “在部长的桌子上吧。”
  “你把它送过来。”
  “好吧。”
  所长室在二楼会议室的隔壁。所长饭野二年前还是国立医院的外科部长,等着直到六十岁退休后才调到了这里。他满头白发,商个,如一位品行端庄的者绅士。迪子她们和他几乎没有直接交谈过,但在女职员中,也有人很撞憬他那稳健儒雅的风度。
  迪子带着化验日记敲响所长室的门。门把手边上的“工作安排表”上表示他“在房间里”。
  “请进。”
  屋里传出答应声,迪子推开门,所长在接待室里面的桌子边写着什么。
  “我把日记送来了。”
  迪子说道。所长回过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哎,是你吗。”
  “是上崎君让我送来的。”
  “是吗?谢谢了。”
  所长站起身来,从迪子手上接过日记,忽然想起道:
  “不坐一会儿吗?”
  “呃?”
  “有急事?”
  “没有。”
  “那就坐一会儿吧。”
  所长马上移到接待室那边。迪子迟疑地在所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颇感纳闷。
  所长点上烟,把烟衔在嘴上,开始翻阅着日记。
  “你到这里有几年了?”
  “三年。”
  “奥……那么,有二十五?二十四?”
  “二十四。”
  今年是二十四周岁。迪子慌忙纠正道。
  “二十四?……”
  所长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将桌子上的烟缸挪近身边。
  “今天你有空?”
  “不,有一些……”
  和阿久津约定的五点半快要到了。
  “是吗?那么以后再说吧。”
  “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倘若有空,想请你一起去吃饭,今天算了。”
  “对不起。”
  迪子很歉疚地鞠躬道。
  从五月到六月,迪子把圭次的事早已忘了。不过,虽说忘了,也不可能忘一干二净。
  偶尔听到“东京”或“商社”之类的话,她会忽然想起圭次。但是,那只是转瞬即逝,从来没有惦记过。不管圭次怎么想,迪子的心还是在阿久津那里。和阿久律相比,圭次只不过是一个迎面错过的、只记得名字和面容的青年。
  因此,六月底圭次来大板(大板在京都的边上——译者注)突然打来电话时,迪子措手不及了。
  “现在我在大阪。”
  “不是东京吗?”
  “电话里不是说好六月中旬来的吗?”
  真是,约好要来时再打电话或写信通知她的。
  “我傍晚能到京都了。我们能见面吗?”
  正好是星期六。如果没什么事,当然能见面,但和阿久津已约好下午开车沿新绿的周山街道去北大杉一带游玩。
  “不凑巧,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那么,再晚一些?”
  说是再晚一些,但也许直接和阿久津一起过夜了。
  “我今夜住在京都的M旅馆,所以晚点也不要紧啊。”
  “你不住在部长家里吗?”
  “这次是公司出差来的,所以可以住旅馆。”
  “出差办什么事?”
  “大阪明天起要召开汽车展览会,所以还有业务洽谈。”
  如此看来,开展览会早该知道的。周末之夜,迪子也要有约会。这样突如其来,也许圭次还以为迪子是很空闲的。
  迪子感到有些扫兴。
  “再早点和我联系就好了。”
  “我突然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圭次毫无察觉,好像一味地认定,如果他来,迪子准会大吃一惊,然后欢天喜地。
  “你真地抽不出空吗?”
  听筒里传来失望的声音。他来大贩出差,却特地借宿在京都,由此可见,他确实想和迪子见面。
  “明天?”
  “明天也可以,如果你有空,我想今夜一起吃饭的。”
  听他说么一说,迪子也拿不定主意了。
  “现在我还不知道,到八点钟左右……”
  “吃饭在我这里吃,八点钟时我已经到旅馆里了,到时打个电话给我。”
  “你好不容易到大阪,也该有朋友吧。”
  “已经见过了,没关系。”
  “那么,八点钟,我无论如何向旅馆打个电话。”
  “等你电话了。”
  圭次丝毫不问她和谁见面,去哪里。迪子也猜不透这是他的天真还是感觉迟钝。
  星期六,输血中心只上半天班。迪子下午一点去花山餐厅。
  一个月前圭次来电话时,迪子已经和阿久津约好在花山餐厅见面。那次她当然没有把圭次来电的事告诉阿久律。
  而且,就连另一件事,就是所长请她吃饭的事,她也没有向他提起过。
  对迪子来说,与圭次的来电相比,所长的邀请更是一件非同小同的事情。
  所长邀请迪子想做什么?只是敷衍,还是早就有那样的打算?此后迪子有两次和所长在走廊里遇见,但他好像忘了一样,只字不提请她吃饭的事。
  迪子虽然再三思量是不是要把所长请她吃饭的事告诉阿久律,但结果还是没有说,因为她看来还是将此当做自己内心里的秘密更好。不过,受到所长的邀请,着实让迪子心花怒放了好一段时间。尽管现在还未如愿,但回想起来仍令人情意绸缪。
  迪子对所长既不喜欢也无恶感,仅认为他是一位温敦的绅士,还未曾想过好恶。因为请她吃饭,她觉得和所长的距离突然靠近了。
  事到如今,迪子为拒绝所长的邀请而感到有些后悔了。如果一起吃饭,也许迪子又能瞥见另一个她从未涉足过的世界。见所长没有再来邀请她,她感到自己已经放跑了一次机会。
  那期间,她把圭次忘记了,兴许是因为她一直抱憾着那件事的缘故。
  青年那条道固然很好,但现在迪子已经被年长的男子那种懦雅文静吸引住了。
  迪子到花山餐厅时,阿久津照例在里面的包厢里看着报纸。迪子一到,他便点点头,折好报纸。
  “今天不去玩了。”
  “为什么?”
  “突然有急事,傍晚前必须赶去。”
  “去哪里?”
  “我正要出门时,不料有朋友来电话,说有事要商量一—下”“如果只是商量,明天……”
  “看样子很急。”
  若是这样,她就不会拒绝圭次的邀请了。迪子忽然对阿久津的违约怨恨起来。
  “如果是傍晚去,还有时间去高山寺那里后赶回来吧。”
  “反正,今天不去了。”
  阿久津好像根本就不想去。迪子还喝着咖啡,阿久津心急撩火地站起身,向停车场走去。
  “那么,我回家了。”
  “上车吧。”
  打开助手席的车门,迪子一上车,阿久津便把方向盘扳向左边。
  “去哪里?”
  “嗯……”
  阿久津没有回答,径直在白川大街向南驶去。
  “到南禅寺去一下。”
  “不是没有时间了?”
  “傍晚以前去就可以了。”
  “讨厌啊,这么毛毛腾腾的!”
  迪子不喜欢搁下急事慌慌张张地作爱,但若现在和阿久津分手,周末下午她就失去了目标。
  这次也是如此,迪子在头脑里违獭着,结果还是顺从了阿久津的意思。和阿久津见面,前提就是为了得到爱,所以对去旅馆的事毫无什么不满,但问题在于那种过程。而且,依然是迪子的身体首当其冲地习惯了那种过程。
  令人忘记一切的欢娱过后,阿久津洗完澡,什么也没说就穿上了衣服。
  阿久津没有提起圭次的事,看来他不知道今天圭次来。圭次果真打算瞒着阿久律夫妇,佐在京都的旅馆里。
  迪子想把圭次巳在京都的事告诉阿久津,但想想没有必要,便又佳日了。
  两人离开旅馆时刚刚过了四点。太阳还很明亮,银杏街树的树影横卧在电气列车的车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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