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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秋平又病了，再次被送到了医院，他似乎很难从丧女之痛中恢复过来，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他这次是心脏病突发。
高清扬去看望了他。他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精神萎靡，人也消瘦了很多，他的眼睛里已经了无生气，高清扬一点也不怀疑医生的论断：再这样萎靡下去，这个人很快就会完了！
高清扬在医院还碰到了花月升，他来到父亲的病房给他汇报了几项重要工作，花秋平都不耐烦地挥挥手：“以后这些事情都不要再问我了！你做主就行了，如果有涉及到公司前途攸关的事情，跟你弟弟商量一下！”
花月升马上合起了文件夹，简洁说：“那好，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他看上去更象是花秋平的下属和同事，而不是来探望病危父亲的亲生儿子。
花月升走后，花秋平叹口气：“看来，我得找个律师了，高探长，你有没有可靠的律师介绍给我？”
高清扬：“花先生，您要找律师？”
“是啊，我想立个遗嘱！我不知还有几日活头儿啦！唉，可怜我那女儿，我疼了她一辈子，一心想看她出嫁，打算给她我一半财产做嫁妆来着，现在也用不到了……”
花秋平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他在竭力地控制自己，花白的头发都在微微颤抖，他开始喃喃自语：“花香，花香……”，眼神逐渐迷离不清。
高清扬不知他现在的神志是否清醒，他连她告辞出去都没有反应。
高清扬走到路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俗语说“爱之深恨之切”，花香死得那么惨，对凶手的态度，花云起是愤恨得咬牙切齿，见到凶手小林的时候，几乎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而花秋平却只是沉痛而悲伤，自始至终没有表现过对凶手的仇恨和愤慨，甚至没有向警察过问过一句关于凶手小林的事情……而他对爱女的深情和爱护，应是远远超过花云起的……，难道，关于凶手，花秋平知道些什么？他对凶手恨不起来么？
高清扬决定，待花秋平病情好转，要跟他再好好谈一下。
刑警在侦破这个案子之初，就调查过花月升和花云起两个人在案发时的行踪，花月升自是声明自己那个时候正在西藏，花云起则说自己在某酒吧喝酒看蛇舞表演，期间遇到了几个朋友，他们还请他喝了一杯――这个已证实过，花云起跟那几个人都是酒吧常客，是经常在一起聊天喝酒的朋友，不过，那晚他们是十点左右才到的酒吧（花香的遇害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左右），跟花云起相遇应该是在十点以后了――这个不在场证明有些勉强。
就现有线索来看，所有的证据集中指向目标是花月升，他有作案动机――因田英而起的对花香的仇恨；他具有具备作案工具的可能――ＳＭ用具，如果这个东西不是有人从外面带了来，花家人中只有花月升涉嫌暗藏之；他的不在场证明其实经不起推敲，他自己是公司总经理，完全可以自由安排来去时间，他火车票是随时可买的……
不过，如果花月升是凶手，同时也会有这样几个疑点：一，他对花香的怨恨由来已久，高潮期应该是他母亲自杀后几年失母之痛最是浓烈，当时花香还是幼女，不具自我保护能力，他尚且没有下手，却在１６年后，突然对长大成人的花香采取行动――如果不是某突发事件刺激的原因，杀人动机好像有点牵强；二、如果是花月升杀害花香，那就是仇杀性质，为何却脱光了花香的衣服？这个女孩在同一屋檐下称他“大哥”多年，他剥光妹妹的衣服，与情理不通，与人情不合；三、如果花月升是凶手，他杀害花香为何采用如此变态的方法，据说他是非常漠视这个妹妹的，对她生活、学习、跳舞都漠不关心，他为何会给她尸体拗一个舞蹈造型？；四，他杀害她时，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使自己能够在现场血流满地的情况下，不留一点痕迹的？
花香玻璃房里地面有些倾斜，靠门一侧稍高，靠玻璃幕墙一侧稍低，血液汇集了，自然是留向较低的幕墙一边，不过，她的伤口那么多，血点从不同伤口滴落，地板上自是星星点点密布了，她吊了一个小时后才被勒死，勒死她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痕迹带在身上或是留在现场罢？
凶杀现场除了刑警人员外，还有两个人冲入过现场，一个是花秋平，一个是花云起，两个人的激动，哭喊和在刑警阻拦之下的挣扎，都留下了痕迹。尤其是花秋平，是他带刑警上来勘察女儿的玻璃房，一眼见到女儿的尸体，震惊下冲到了尸体跟前，幸亏后面跟上来的刑警拖住了他，他才没有碰到尸体。
不过，奇怪的是，花香的尸体上、铁链上并没有任何他人的指纹，只有花香自己的――她被吊上去的时候，肯定也是努力挣扎过，扯拉着自己身上的几十根个铁链，不知是想把自己扯下来，还是想把铁链从天花板上拉下来……
不知花香这样垂死挣扎的时候，那个凶手是否在欣赏她这一“舞姿”呢？
现场没有采集到花月升的指纹，这可以理解为他也许是带着手套作案，可是，他是怎么在这血流满地的情况下也不留下脚印的呢？难道他学会了那传说中的凌波微步？
舞殇 第二十九章 悬案（上）
高清扬对将凶手目标最终锁定花月升仍然持有保留意见，所以，她现在还不想打草惊蛇，过早传讯他。她把主要工作内容放到了继续充实调查资料、深入寻找有价值的破案线索上。
李昆是个很有经验的探员，他在跟进刘市长社会关系上很快有了突破，经向已故刘市长家人、朋友深入沟通，李昆拿到了刘市长生前好友详尽的名单，他按照名单一个一个地追查下去，其中一个叫肖楚的人浮出了水面。
这个肖楚算是林小璇的远亲，比林小璇大几岁，他是他们这个家族的大才子，去苏联留过学，他当时所在城市，就是距离花秋平、林小璇故事发生的那个小城不远的省会。刘市长跟他私交甚笃，在苏联他们俩个住一个寝室。
刘市长的好友名单中，只有这一个，是跟林小璇有旧的人。
李昆把这个消息马上汇报到了高清扬那里，高清扬立即跟那个省会都市当地警署联系，询问有关肖楚的个人情况。
二个小时后，当地警署回复：这个肖楚早在十八年前就去世了，死亡原因是被谋杀――也就是林小璇死前一年，他死的时候年仅３５岁，已婚身份，留有一个儿子。肖楚生前是某研究所着名研究员，勤学上进，年纪青青就在自己的学术圈子里有一定地位。
高清扬认定这个人跟林小璇母子三人一定有深刻的关系，甚至，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林小广兄妹的亲生父亲！
高清扬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有两个：一，肖楚的照片跟林小广非常想像，其相似程度，如果不是ＤＮＡ的原因，那就是灵异事件了；二，肖楚是被害身亡，遇害方式很特别，他是被人穿透了琵琶骨，吊在了一所荒郊外空置仓库中失血过多死亡！
当地警署还把当时现场拍摄的一张尸体照片传真了过来，尸体赤身裸体，琵琶骨上穿了两根铁链，吊在了房梁上，他的手和脚被几根绳子牵挂着，形成一个可笑的姿势，好似在抱着舞伴跳交谊舞一般……
这第二个原因更让高清扬坚信，肖楚必是林小璇那个幕后的男人，而且，知道这一点的，肯定还包括肖楚或是林小璇的仇人，甚至还有那个杀害花香的人！显然，花香的死，就是肖楚死亡方式的现代拷贝版！
这个案子悬案至今。
肖楚待人和蔼友善，他爱好广泛，尤其是交谊舞跳得很好，他在苏联练过“国际标准交谊舞”，甚至还为这个城市某交谊舞培训班担任过指导教师。他素来与人无冤无仇，家庭和睦，事业风顺，警方想不出什么人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他，这个案子甚至连怀疑对象都没有。
前面说过，林小璇家是“资产阶级”，肖楚跟她算是一个大家族的，出身同样不好，不过，肖楚却因为早生了几年，又去苏联留过学，算是镀过一层金，境遇要比林家好很多。他二十三岁结婚，娶的是自己导师的女儿，而这个导师，是当时学术界有名泰斗，肖楚的前程全在他身上。不知是不是与这个岳父导师有关，肖楚跟做老师的爱人相敬如宾，恩爱和谐，从未有过什么绯闻和风流韵事传出来。
肖楚的妻子王妍心早已再婚，她仍定居在那个省会城市，高清扬决定立即去找她面谈一次，那个城市距离Ｓ市虽有千里之遥，不过乘飞机的话，７０分钟即可达，她随即预订了中午的飞机票。
王妍心已经年逾五十，她退休在家，养花弄草，好不悠闲。她跟前夫的儿子也已经结婚，现在北京工作。她现在的丈夫也是父亲的一个学生，对她一直都很好。
高清扬上门前就跟王妍心通过电话，告诉了她此行的目的，所以，王妍心给她开门的时候，一脸沉重与哀思。显然，前夫肖楚的死亡，给她的打击阴影，依然延续至今。
王妍心给高清扬看了前夫的许多照片，都是些家庭照，照片上的男人斯文秀美，儒雅内敛，极具中性之美。照片上的肖楚跟妻儿勾肩搭背，非常地亲热。王妍心也给她看了肖楚儿子的近照，这个清俊的男孩很象父亲年轻的时候，跟林小广的个头、模样、年龄都很接近。
虽然很艰难，高清扬也决定从林小璇跟肖楚的关系问起：“王老师，您知道丈夫有个远房表妹，林小璇么？”
王妍心淡淡点点头：“知道，那是我先夫的初恋恋人，他结婚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两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非常要好，他们是在一个大家庭长大的。后来，林家受打击和批斗，迁到一个小城，她和先夫才分开。大约后来他们长大后也联系过一段时间，我先夫并没有跟我具体说起……”
王妍心一边说着，一边从里屋又拿来一本相册，里面都是些年代久远的老照片，她翻到一页，指给高清扬看：“喏，这个就是林小璇！”
照片上的林小璇好像七八岁的样子，粉团儿一般，笑嘻嘻地站在一个少年的身边，这个少年眉清目秀，揽着她的肩膀，也笑对镜头，正是少年肖楚。
王妍心又翻到了最后一页：“这是林小璇长大了的时候。”
这张照片已经是彩色生活照了，林小璇剪断了头发，素面朝天，淡淡笑对镜头，眉尖眼底已有了些生活沧桑痕迹，看上去好像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王妍心叹口气：“小璇命苦，早早死了丈夫，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
高清扬细看着林小璇在照片上的笑容：“王老师，这张照片是在这个省城拍的吧？”
“是啊，那几年，小璇心境不好，她又没有什么亲人，就把先夫当个亲哥哥样地走动，经常到省城来住两天。”
王妍心难得有人这么关心肖楚的事情，煞不住话头：“肖楚心里其实很怜惜她，甚至还瞒着我经常给她汇款寄包裹，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知道也当不知道，我知道他们自幼一起长起来的情谊，自然手足情深……”
手足情深？高清扬在心底叹口气，眼前这个女人大概做了一辈子的傻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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