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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心眼子学宋庆龄的微笑，学得四不像，却自作多情说：“这饭店没什么好东西，特色菜是丸子，有炸丸子、溜丸子、鱼丸子、萝卜丸子、四喜丸子、三鲜丸子、海参丸子、三味真火爆丸子，就随便点几个丸子吧。”
小淹回她道：“有没有伸腿瞪眼丸子？”缺心眼子默然不应，学圣说：“话到嘴边留半句。”小淹只得向学圣介绍说：“这位是褒姒临凡，妲己转世，缺心眼子是也。”学圣眼望缺心眼子悠悠道：“一朵芙蓉，我见犹怜，阁下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芙蓉姐姐？”小淹不理他，拿着菜谱问服务员：“这‘雪山盖顶’是什么玩意？”
服务员说：“这是本店新增的菜，是我们酒店天地所生，日月所置东西南北中五路总经理去北京考察回来后添设的。”
缺心眼子道：“雪山盖顶啊，好像吃过，在北京乱七八糟的菜吃多了，记不清楚了。”
于是小淹点了一个雪山盖顶，又随便要了几个冷荤热炒几瓶啤酒，服务员拿着帐单走了，三人喝过了清茶，一盘撒了白糖的切好的生西红柿被端上来，小淹为显示自己常来吃饭，给学圣解释说：“这是免费赠送的。”
服务员急忙解释说：“这不是附赠的，这是‘雪山盖顶’。”
缺心眼子道：“孤陋寡闻，连‘雪山盖顶’都不知道，好意思的。”
一会儿菜陆续上齐，学圣道一声“请”，缺心眼子举起筷子，席卷残云一通，酒足饭饱之后，事不关己的高高站起，绝尘而去了。小淹问学圣：“这女的怎样？”学圣道：“饥寒至身，不顾廉耻。”
小淹道：“她饥寒个鸟！她这叫习惯成自然。”
“有钱还不如请我们系美丽的学习部长呢。”
“她学习很好吗？”
“她什么都好，就是不谈恋爱，她每天晚上在415上自习，明天我带你去瞻仰一番。”
“不谈恋爱？她三从四德七贞九烈？我看还是不去的好，好花多刺，美人通常都是难惹的，有道是：‘芙蓉白面，尽是玉带骷髅；美艳红装，皆系杀人利刃。’”
“她不是一般的美人，她雅量高致，仁义素布海内。”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要见可而进。来，酒敬高人！”小淹举杯敬酒，学圣道：“你还是知难而退的好。”小淹道：“英雄仗酒雄，知难也不退，干！”两人一饮而尽，小淹继续说：“圣兄，目今中国，骂你的人不少啊！真可谓骂声一片，一地狗毛。”
学圣叹了口气说：“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是名人都得挨批挨骂，我认为，所有名人都应以伟大的邓小平为学习的榜样，学习他的胸襟与魄力，有人说，当年中国批邓批得最激烈的时候，邓小平称：‘聋子不怕天雷打，死狗不怕滚水淋。’然后大模大样的走进拖拉机厂的车间，和工人们打起扑克牌。现在人们批我，比起当年批邓来简直是尘埃之于泰山，邓小平在全国人民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的唾骂声里尚能如沐春风般‘对三对五’的打扑克，我挨这点骂算个屁哉？”小淹哈哈大笑，学圣继续道：“我现在只想闲云野鹤，清静散人，希心避世，物外田园，青灯古佛，木鱼声声，只求养志，不求闻达，埋名遁世，与草木同朽。”
小淹道：“我不同意这种观点，人生一世，荷天地之盖载，感日月之照临，应尽忠报国，救民于水火之中，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古人云：‘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学圣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得乐且乐。男儿当自强，说起来容易，‘才高难入俗人机，时乖不随男儿愿’，千里马常有，伯乐是不常有的，‘凤落荒坡凋锦羽，龙居浅水失明珠’，高才不遇可悲可叹，不如潜身林野，隐迹江湖，中国的齐鲁燕晋秦陇巴蜀，三山五岳任我游，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
两人闲谈慢饮，不觉已是十点，宿舍楼的大门差不多要锁了，以前有几次回去晚了被拒之门外的经历，怀着幕天席地露宿街头的恐慌心理，一边拍门一边叫门，喊叫的内容多是这样的话：“大爷哎——开门！嘿吆嘿嘿嘿吆嘿，管那月黑风又高，嘿吆嘿嘿嘿吆嘿，也不能阻挡我进宿舍。轻轻的我来了，正如我轻轻的走，我轻轻的招手，请您给我开门。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李大爷！我大声说我爱的就是你！Can…you…e…here…and…open…the…gate？How…lovely…you…are！I…can’t…wait…for…you…at…the…gate…at…eleven。You…are…a…bich！Open…the…gate！”
这时管宿舍的老头儿身穿裤衩背心刺客一般蓦的出现在大门内，倒竖虎须圆睁环眼破口大骂：“◇＆⊙↓㊣○！！！”（南蛮子的鸟语）骂完自以为得了便宜，无可奈何的前来开门。于是小淹想如果南方人和北方人对骂，南方人肯定要败阵，因为南方人可以听懂北方人的骂，北方人却听不懂南方人的骂，南方人被骂得里外发烧身心惧焚的时候，北方人不死金刚岿然不动。
两人从饭店出来，学圣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小淹醉眼朦胧的说：“龙飞东海，燕飞江南，我回宿舍，别忘了明天星星的约会。”
第二天晚上，月光皎洁，泻地如霜，两人再次合流，异口同声道：“走，学习去！”于是问天，问地问心无愧，大踏步走向415教室。
两人从后门进入，教室里的学生星罗棋步，多数在学习，也有几对男女在窃窃私语，时而又嘻嘻哈哈，时而又动手动脚，有的按捺不住双双离去。学圣目视手指，小淹心领神会的望去，只见一长发美人娉婷美貌，气质逼人，好似空谷中的幽兰，丹崖上之奇葩，飘然有倾城之姿，随即想起一首《满江红》词：“泡妞要趁早，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待结婚，未流血。男子恨，何时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小淹悠闲自在的看书兼看美女，直到看门老大爷在静寂的教学楼里拖着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要熄灯了，要锁门了，不滚蛋者要倒霉了。此其时人人惴恐，东拉西扯一起收拾书本钢笔文曲星，其中或有朋比，则结伴而回，绝不能拎起书包大步流星扬长而去永不回头，此实乃不敬也。因此学圣和美女就走到了一块儿，旁边还有小淹，学圣说：“美漪，这些日子没见你去英语角。”
美漪说：“感冒了。”
学圣说：“不是好了吗？”
美漪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容易好。”
学圣说：“多喝白开水，平常修真养性，水火既济，百病不生，道高德隆，与天同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恭敬慈爱，废话连篇，美漪早注意到小淹，怕冷落他，问道：“你不是我们系的吧？从来没见过你呀。”学圣一听此言，刚要介绍，但转而一想，觉得不好说。
小淹看出学圣的难处，自我介绍说：“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我是技校的学生。”
美漪吃了一惊，惊讶道：“不会吧？看你文质彬彬的，和技校学生不大一样。”
小淹大感舒畅，却学着邓小平的腔调说：“小痞子不代表技校，师院也有小痞子；好学生不代表师院，技校也有好学生，小痞子多一点还是好学生多一点，不是技校与师院的本质区别。”
美漪嘿嘿而笑说：“一树之果，有酸有甜，一母之子，有愚有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庸之道？”
学圣道：“不偏于一方叫做中，不改变常规叫做庸，中是天下之正道，庸是天下之定理。”
小淹道：“不偏不倚，王道荡荡，中庸万岁！”
正文 第四章 技校腿王
三人分别后，小淹回到学校，远远的听到噪杂声一片，走近一些，看到女生宿舍楼下人山人海，人群中心停着一辆出租车，突然人潮涌动，喧声陡增，就见两个彪形小汉抬着一个女死尸往出租车里钻，那女生的头和胳膊一失去支撑便软绵绵的耷拉着，显是刚刚罹难，身体还未变硬。一般说来，在技校男生被抢救多为他杀，女生被抢救多为自杀。小淹在人群中见到相识之士就上前寻问，问“怎么死的？”显然不合适，因为人正送医院抢救，于是问：“怎样自杀的？”有人说割腕，有人说服毒，有人说跳楼，还有人说割腕加服毒，还有人说服毒后跳楼，还有人说割腕后跳楼，更有人说割腕服毒跳楼三为一体一以贯之。小淹又问：“缘何轻生？”有人说失恋，有人说与父母闹矛盾，有人说厌世，有人说失恋后与父母闹矛盾，有人说与父母闹矛盾后厌世，还有人说失恋厌世与父母闹矛盾相辅相成不可分割。小淹想全他妈以讹传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弄明白，却有了一个新的感悟：美国学生自杀之前，可以很容易的搞把突击步枪冲进校园奔向大街乱杀一气，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犹如周天烈火剑，一扫一大片，管你是王公贵族富商大贾还是地痞流氓混混无赖，一律死他娘的蛋！最后给自己留一颗，中国学生自杀之前要想这么干，恐怕难如登天，天上无云，不能下雨，手中无枪，焉能杀人？这就是中国比美国强的地方，基于此，小淹预感到中国超过美国将是早晚的事情。
出租车默默的开走了，似在为这痛苦之人难过，不久人潮退却，校园里百无聊赖如昔。小淹回到寝室，室友们正在聚赌，喝骂摔牌之声回荡耳际，两边的人坐床沿，前后的人坐凳子，共同围着一张课桌，一堆人把小小一间屋子一分为二，严重防碍交通，打牌之人自然懒于让道，须得横跨一人之双腿，再脱鞋上床，将鞋隔着赌局扔到对面，然后从当前床爬到邻床，伸脚勾回一只鞋，穿上它下床，一根腿蹦跳前进把另一只穿上，方可到阳台洗漱洗衣或到厕所大小解，所有事情必须一次干完，否则过来过去一趟一趟必遭斥骂。一次干不完的只好不去做，于是小淹“顿悟”禅宗绝学，作一千古传颂之名诗：“衣服不用洗，房间亦不扫，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等到熄灯后，众人点上蜡烛继续边抠脚趾头边摔牌喝骂，无有已时。所以总是刚刚入睡，天就蒙蒙亮了，校园里喇叭高叫，催促起床，凯旋的《解放军进行曲》纵横来去所向披靡，似乎在说：“国民党军队全线崩溃，我人民解放军已攻下技校，你们还不起床，想死哪！”大家誓死不起床，蒙头大睡，浑不怕人民解放军，誓与党国共存亡。
小淹没有与党国共存亡的英雄气概，被解放军打得睡不着觉，坐起来穿衣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猫愠道：“小淹，你他妈起床后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影响别人睡觉。”小淹讥讽道：“学校喇叭头响得震耳欲聋你充耳不闻，我起床声若游丝倒是影响你睡觉了，你的耳朵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猫死气沉沉的不答话，刺猬助辩说：“你起床后又开门又开柜子的，干啥玩儿呢？”小淹不予理睬，暗想：“我几时开柜子了？趁早赶紧走。”于是夺门而出，来到与琳瑶相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