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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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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在牢中。”太史阑淡淡答。

她身后乔雨润露出一抹冷笑——太史阑的大牢,她当然派人看过不止一次,刑案重犯所有人都一一查过,根本没有龙莽岭盗匪。

太史阑怎么可能敢将人藏在大牢里,八成要藏在什么秘密地方,之前她一直没能找到,现在要带人犯,这是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出来拦截!

乔雨润想着刚才太史阑给她的羞辱,脸上慢慢绽出一抹深红,深红一掠而过,化为恨意深深的惨白。

然而太史阑当真带着人往大牢去。

乔雨润神情惊讶,一使眼色,也跟了上去。

“乔大人你不能去。”一队上府兵匆匆赶来,这是三公从上府兵大营抽调的人手,“你不能和证人发生任何牵系。”

太史阑一挥手,昭阳府兵丁也拦了上来。

乔雨润抿唇,手一摆,身后西局的人也走了上来,随即,刑部尚书带来的那些京城府兵,也冷冷回头,站在西局的人旁边。

离开了大佬们的视线,在这昭阳府后院,众人终于撕下面皮,冷然对峙。

“太史阑狂妄跋扈,谁知道她会在证人身上做什么手脚?”乔雨润微笑,缓缓前行,“我不亲眼瞧着怎么行?”

“你尽管上前来。”太史阑却没有和她干架的意思,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人继续走,乔雨润愣了一愣,她太了解太史阑,这人从不让步,如果让步,必然是有下一步更黑的打算,然而此刻,她左看看右看看,两方人数还是自己占优,大佬们也没有再派别的人来,等下人犯一押解出来,自己硬抢或者制造混乱杀人灭口,还是有可能的。

既然太史阑让她跟,她就跟,且看鹿死谁手!

两处人群,跟着太史阑向前移动,太史阑头也不回,直向府衙深处去。

昭阳大狱在昭阳府衙的西院深处,四面高墙,分为左院和右院,左院是杀人之类的重刑死刑犯,西局最近频频造访,翻得底朝天就是这个院子,右边则是女犯院和奸淫通奸偷盗等轻刑犯,随时人员流动,会发出去流苦役的。

右边这个院子,几乎敞开着,罪名又和龙莽岭盗匪完全不搭调,西局探子们从来没有注意过。

太史阑走到两院中间,身子忽然一折,向右边走去。

乔雨润看着她背影,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

一时悔得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大隐隐于市,大隐隐于牢!

自己只想到在重刑犯牢里找人,找不到就自然而然以为人必然被太史阑藏到她的住处或更隐秘的地方,却没想到,人还在牢里,却以另一个罪名,关到了另一个牢中!

太史阑唇角笑意微冷——这是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和认识误区,找到的夹缝,说起来简单,但是你想不到,就是想不到!

人被从右边轻刑犯牢中押出来,胸口挂的牌子赫然是“通奸”,乔雨润看着,险些闭过气去。

随即她脸色一冷——输了这局,还有下局,此刻灭口,从此无证,这案子就是死案!

她眼神一闪,正要示意身边人动手。

牢狱出口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黑黝黝的看不清,众人想等案犯走到阳光下再动手,忽然太史阑手一挥。

现在大家看见她挥手就紧张,下意识警惕退后一步。

太史阑四周却没动静,倒是牢狱通道里,走出几个人来,从牢狱旁边的一个角落,推出一样东西,挡在案犯面前。

那东西,用油布盖着,可是乔雨润一看那轮廓,脸色就变了。

“我说过,只要你们敢跟,就跟来。”太史阑一字字清晰地道,“现在,我人提出来了,龙莽岭二当家,只要你们敢来杀,就来。”

随即她退后一步,所有她的护卫跟随她,一起退入了右边牢狱通道,太史阑进门时,哗啦一下撤掉了盖住那东西的油布。

“神工弩!”京城来的府兵惊呼。

乔雨润闭了闭眼,紧紧咬住了唇。

太史阑,永远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她竟然敢在她乔雨润面前,把这架神工弩亮出来!

这架神工弩,就是西局的,是西局秘密从京中长武军中调来,然后在那晚喋血之夜,被太史阑截获。

然后她此刻,拿出来挡住自己的路!

更要命的是,她不能说这神工弩是西局的,一旦不能说,那么京城来的上府兵就会猜疑。

果然那军官惊声道:“神工弩!昭阳府不会有,是西凌上府大营借给她的吗?这必然是三公的意思,乔大人,三公竟然有如此决心,你我不能再强硬介入了!”

乔雨润暗恨地咬住牙,勉强笑道:“这位大人多虑了,三公断然不敢擅自从地方大军中调取这样的武器,允许昭阳府越级使用,这是重罪!”

“那你说这神工弩哪来的?”那军官斜着眼睛满脸不信,“昭阳府自己调来的?就是西凌总督亲自去上府营,也做不到!”

乔雨润胸口起伏,一句“我的!”险些脱口而出,然而她最终明白,这话不能说,哪怕憋得胸口生痛,也只能咽回自己肚子里。

京城上府兵久驻京城要地,最敏感,消息最灵通,最了解政治倾轧,也最清楚神工弩的地位和要紧,此刻看见这东西,就好像看见了“猛烈政争,军方参与”,这么要命的大标题,他们哪里敢触碰?几乎是立刻,他们就退出了包围圈,远远站到一边,摆出“我不干涉”的态度。

于是只剩下西局的人孤零零地面对那神工弩。

太史阑不出门,也不着急,负手立在那神工弩后,淡淡道:“乔大人,你尽管下令让人向前冲,你放心,这神工弩的箭至今未成,再强大的弩,只能发射一次,所以你们只要冲一次锋,死上七八九十个人,其余人就可以踏着同伴的身体上来杀我了——来啊。快点。”

西局探子们立即唰地后退三大步,拼命往同伴身后躲——谁都怕被乔雨润点名,当那个垫背的死鬼。

乔雨润恨恨注视着那光泽幽冷的神工弩,和之后神情更幽冷的太史阑——她能不能冒着犯众怒的风险,来下这个必死的命令?

太史阑唇角一扯,转身,身后火虎给她奉上一条凳子,她一掸衣袍,大马金刀地坐下。

第二卷啭九天第二十二章被俘

外头乔雨润气得满身发抖,进退两难。

冲,不能,她今日下令让下属以生命垫道,明日她就会再也没有一个下属。

打,不能,神工弩杀气腾腾等候,这弩还是她送给太史阑的。

等,不能,太史阑竟然不带人出来,要在这里和她死耗着。

一直围困,不能,时辰一久,大佬们都会带人过来查看,到时候西局就是一个“围困昭阳大狱,意图抢劫证人”的罪名,刑部尚书帮她也没用,三公虽然不是主审,可能量大着呢。

乔雨润盯着黑暗中,左右拥卫中端坐喝茶的太史阑,心腔一阵阵紧缩。

自从遇上这个女人,她就一次没赢过!

一次没有!

无论如何苦心计算,精心策划,使尽计谋,那个冷酷的女人,都能用她匪夷所思的想法,将她的计划粉碎。

然而时至今日,乔雨润依旧不甘心,她不认为是自己不够强,不如太史阑,只恨自己受制太多,顶头上司太无能,太后又离得太远,并且垂帘不久,也不能肆意用权,导致她处处被动,堂堂西局指挥使,斗不过一个昭阳同知。

此刻她看着这个时候还能悠然喝茶的太史阑,想不顾一切下令冲上去,想炸烂神工弩,想将这整座牢狱炸毁,干它个痛快。

可是她不能。

不仅不能,还要无力地看她喝茶,然后退走。

看着这一刻,在护卫拥卫中端坐,气场惊人,隐然睥睨的太史阑,忽然想起另一个女人。

很多年前,她在那座冰冷宫阙中第一次看见她,当时她也是孤独端坐,身周无人,却依旧傲然抬着下巴。

当时她对她说:“乔女官,跟着我,要么死得痛快,要么活得张扬,你自己选。”

她选了,之后多年,跟着她走出冷宫,走到景阳宫,走到龙床御榻旁,直到走到那惊声乱影,帘幕重重的一夜……

她忽然打了个寒战。

从那样惊悚的回忆中走出来,需要勇气和力度。

随即她听见前头传来嘈杂的人声,想必僵持太久,大佬们终于派人来查看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不甘地盯太史阑一眼,一挥手,“退!”

西局探子们如蒙大赦,退得比兔子还快,太史阑不着急,等看到大司徒席哲终于亲自出现在后院,才缓缓起身。

大佬们是不能随便离开在审的公堂的,只有出现意外情况才可以,“久久人犯不能押到”就算特殊情况了。

在席哲到来之前,神工弩又重新盖好油布,推回暗处。

席哲远远地过来,此处已经恢复平静,席哲还是从地上凌乱的脚印看出了先前必然有一场紧张的对峙,然而此刻,他看看四周袖着袖子乱看的京城府兵和西局探子,不禁诧异地盯了太史阑一眼。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些人一定曾经围困过太史阑,也一定想要下手,不知道这个太史阑,是怎么不动声色令他们退下的?

真真人如传说,神奇。

席哲原本对太史阑印象不好,总觉得传说难免夸大,这个女子坚持把陛下带在身边,只怕难免存着挟天子以令诸侯心思,此刻虽然担心犹在,却已经在转着一个新的念头——此女好好培养,或可将来成为我等一大助力!

“太史阑。”他立在牢门前,缓缓道,“人犯如何还未带到?”

“大人稍候,人犯刚才受惊晕厥,正在救治,此刻已经好了。”太史阑听出他语气的和缓,也有点诧异。

随即她走到那龙莽岭二当家面前,那人被五花大绑,满面狰狞,正恨恨地盯着她,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那么多兄弟死在你手里,你休想我说出你想听到的话!”

“你中暑了。发昏,我给你治治。”太史阑蹲下身,手腕一翻,人间刺淡蓝的刺尖,刺入他的腕脉。

那人身子一僵。

“马上,你就会知道你该说些什么了。”

等了一会,确定药力发挥,太史阑站起身,点点头,火虎等人将眼睛发直的案犯带出,交由席哲。

席哲看看这人,不确定地对太史阑看了一眼,太史阑负手点头,示意放心。

人犯被带上堂。

等太史阑稍后一步回来时,人犯已经在堂上滔滔不绝,无视于刑部尚书的打断,监察御史的打岔,西局乔雨润的怒斥,以及堂上各种小动作,就像瞬间得了话痨。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龙莽岭盗匪和通城官府达成的协议,以及每年交纳的银两数目,以及如何在官兵保护下打家劫舍的光辉事迹一一列明。

这些人大多时候扮演流寇,帮助通城和北严张秋等人铲除异己,还曾在多年前将一家不听话的商人灭门,最后伙同北严张秋、通城县衙将那人万贯家产瓜分,这人记性极好,连每个人具体分了多少,都说了个详细透彻。

这人作为龙莽岭主管财务的重要人物,还背出了那些年和通城北严的银两往来,数目之大,令人咋舌。更说出龙莽岭大当家,其实在北严有家小,儿子还通过张秋,拜在康王门下管家名下,还得了个记名校尉的虚衔。又说每年如何通过漕帮,将搜括来的银两运往京城,有时交割于一位姓马的脸有黑痣的男子,有时交割于一个娘娘腔的青面男子。

听到这里时,堂上众人都神情紧张,太史阑忽然打断他,问他,“你记忆中,交割最多的一笔银子,是哪次?”

那个二当家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今年春那一次!就是北严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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