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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嫁-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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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奔来的传令兵跪下接令,霍真停顿片刻方下令:“传令霍时英,整队,准备迎敌!”霍真这一声令下不再是那么的铿锵有力,而是很是沉重的语气,一直像个教养良好的贵公子一般安坐的皇帝转头看向他,霍真却谁也不看,手扶着下巴,望着地面。

整个颍昌府,唯有东城门,因是主城门,城门最宽阔,一条笔直宽广的大道直通城门口可容下大批骑兵整队冲击而出,当初建这座城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它的军事用途,所以毫无悬念的东城门将是这场战役的主战场。

颍昌府的南城门在攻陷,汉军付出巨大的代价,从南护城河到城门口堆积了无数士兵的尸体,巷战开始汉军更是每前进一步都是踩着无数自己人的尸体。

西北两座城门依然在佯攻,城内大批羌人最后的主力开始在东城门集结,城外,东门的局面在悄悄起着变化。

东门战场边缘南北两面忽然竖起两面大旗,魏字大旗在风中飘舞,那是最后留在冀州的朝廷军队,最后剩下两万人跟羌人在邙山山区里周旋了四个月的冀州军。

两个巨大的方阵慢慢在战场南北两边成型,在平原上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巨大的盾牌后面林立着长矛闪着片片寒光,在他们后方的更远处,是黑压压的正规骑兵,那是马腾和颜良回援的骑兵队伍。

东门战场的正前方,两万朝廷地方步兵的方阵后方,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缓慢的从大后方集结而出,在霍真他们所在的土台下集结成一个雁阵型。

这支队伍,肃穆沉闷,上万人的列队,毫无人声,马上让人观战的所有人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他们身骑西域而来的外族高大烈马,手握重锤,铁锏等重型武器,燕朝暗红色的骑兵服外面套着羌人的皮甲,装具,怪异而又彪悍,那一片黑压压的人马整体就给人一种冷酷而野蛮的感觉。

土台上皇帝没吭声,花白胡子,有点虚胖的焦阁摇摇指着下面队伍的正前方问霍真:“那是你闺女?”

其实从这黑压压光看见人头了,虽然知道霍时英肯定是在老头指的的那个位置,但霍真知道他肯定是看不见的,这个时候问上一句霍时英那意义绝不一般,心下微微一喜,嘴上却回的极其随意:“是啊。”

焦阁老砸着嘴,歪歪着身子,砸吧半天忽然嚷了一句:“了不得啊!”

幸亏战场上鼓声雷动,焦阁老这一声不算太突兀,而且所有人都听见了,这评价太正面了,就凭这句话霍时英在朝堂上那是真正的露头了。

霍真心里大乐,刚想谦虚一句,没想到老头接着又摇头晃脑的来了一句:“可惜了,是个女娃。”

霍真立刻被噎了一下,焦阁老还在那晃着脑袋脸上是大大的惋惜又说了一句:“这要是个男娃娃,配我们家惠宁多好。”

霍真这会真的是被噎着了,满京城谁不知道焦阁老家有个孙女,小时候出水痘,毁容了,丑的二十四了都嫁不出去。

霍真扭头看皇帝,皇帝端坐着看前方战场,霍真心里不舒服了,这老头太狡猾了,拿他们家的霍时英跟皇帝打机锋。还差点把自己都涮进去。

这么个至关生死的大战之际,霍真没精力跟他们周旋,决定不搭理老头。

他们在这你来我往的时候,远在这个土台后方半里外的一个军帐内,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扔进了一个帐篷里。

被绑的人是秦川和冯峥,临整队出发前,霍时英亲自下的命令,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

秦川被扔在地上,“嗷嗷”的叫着,蛹一样扭动着往外拱,扔他们进来的几个兵的领头的很客气的对他们说:“兄弟,对不住了,这是将军下的命令,打完仗就放了你们,你们先忍一会。”

秦川用脑袋撞地,咬牙切齿的骂:“霍时英,你个孬种。”几个当兵的,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秦川额头抵在泥地上痛苦的嚎,一边的冯峥始终镇静,帐篷里只剩下两人后,他忽然出声:“别嚎了,我靴子里有把刀子,你过来,想办法把绳子弄断了。”

秦川“嘎”的一声不叫了,抬头惊讶的望过去。

“愣着干什么?你想待在这?”冯峥沉着嗓子吼了一声。秦川立马就动了,两条汉子扭动着,互相合作弄开了身上的绳子。身上一自由,两人跳起来,同时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冲出了帐篷。

一冲出去,守在外面的两个士兵吓了一跳,手里的长矛立刻对着两人叫道:“干,干什么?快点回去,将军有令要关你们到天黑。”

前面的冯峥刚想说话,后面的秦川一掌挥开开他,手里刚才割绳子的小刀就戳在了自己脖子上,他这人痞了半辈子,此时却颇有大义凛然的样子:“兄弟,有拦着人跳河,上吊,吃耗子药的。没见过拦着人尽忠报国的,你要还是条汉子就放我们走,要不老子今天就了解在这了,将军回来你们还是没法交代。”

清冷的晨风中,秦川的眼睛是通红的眼神是坚毅而决绝的,当过兵打过仗的人都知道那是全豁出去了的眼神,终于有个领头的站了出来,他没多说什么,让人牵过来两匹马,亲手交到两人手中,对着两人拱拱手说了一句:“保重!”转身带着人走了。

秦川和冯峥一刻也不敢耽搁,上马向着战场狂奔而去。

冯峥和秦川赶到的还不算晚,他们的队伍还立在汉军步兵方阵的后方没有动,两人一路策马狂奔至雁头的位置,霍时英掉转马头对着他们。

三人有短暂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秦川的眼里是被抛弃的愤怒,喷火一样的眼睛瞪着霍时英,霍时英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她要让秦川活下去,秦川跟随她此战而亡于战场上,那将是她要用一生去背负的痛苦代价。

秦川愤怒的盯着霍时英,愤怒于最后一刻被丢下,我不怕死,就怕死的时候没有看着你还活着。他们都懂彼此的意思,谁也不用说出来。

霍时英再转看向冯峥,冯峥的脸还是那么白,但眼角唇边有了很浅的干涩的纹路,和四个月前比他眼里少了尖锐,多了风霜和沉寂,他坚定的和霍时英对视着。

霍时英调开马头,让出位置,两人一声不吭的归队。

这一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依然吹着冬季的寒风,霍时英目视前方,她的视线并不宽阔,前方是列队整齐的步兵方阵,队队人影望不到尽头,隆隆的喊杀声充斥着这天地间。

霍时英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报效这个国家了,此时的她心里没有多少汹涌的激情,反而有种血脉将要用尽了一样,死灰般的沉寂。

霍真坐在土台上,望着下方骑兵雁头的那个位置,不复刚才一般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微微缩着腰,手指搭着下巴,眼神深潭一般的沉寂,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初生的日头仿若在一瞬间退去那层柔和的光晕,变得那么耀眼,让人不能直视,东大门城墙四周依然是浓烟滚滚,汉军还在不要命的网上冲锋,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没有人注意到大门后面发出的“卡卡”机关转动声。

厚有三尺,高达三丈被铁皮包裹着的颍昌府东城门,缓缓开了一条口子,“嗡!”的一声撕裂空气的破空之声,一支玄铁打造的黑色箭羽飚射而出,三丈外正在冲锋的汉军士兵,忽然被长箭贯胸而过,轰然倒地,紧跟其后的人脸上露出茫然,惊愕的看向城门,这是他们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表情,接二连三的黑箭紧跟着就到了眼前,他们的脑子里都再没有来的及有下一个思维,就被巨大的贯穿力,射中倒地。

一阵“嗡嗡”的破空声后,冲到前面的汉军倒下一片,巨大的压倒性的杀伤力,给了冲锋的汉军士兵片刻的震撼,羌军的主力还没有露面,杀气就呼啸而来。

颍昌府的东门缓缓洞开,霍真断然下令:“击鼓,传令收兵。”

沉重的鼓声传遍四野,东门奋战了一昼夜的汉军士兵,随着鼓声收队退出战场。

同一时间,东城门内,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层层传出,黑甲,装具步伐统一的羌军的黑甲军,缓缓步出城门,战场上出现了凝重的寂静。

这是真正决战的之前的最后时刻,广袤的平原上演着震撼人心的一幕,羌军如黑色的潮水,涌动着从城门内倾泻而出,百丈外,与之相对的汉军方阵随着一声号令忽然如波浪般从中间一分为二,霍时英带领的,这支没有番号的悍军豁然亮相而出。

羌军还在涌动而出,霍时英位于队伍的正前方,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表情,自从她带领这批人后,每一次打仗之前她从来不往后看自己的这帮兵,她不敢看他们,她怕某一张脸会给自己留下印象,因为她对他们有愧,她练他们,就是要让他们来这里送死的。

土台上,皇帝忽然问了霍真一句话:“霍元帅,你心疼吗?”

在今后的岁月里,这君臣二人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私交一直都谈不上好坏,这一句话应该是皇帝此生对霍真说的最直白的一句话。

而霍真不顾君臣之礼,沉默的倚坐在那里,没有回答。

战争进行到现在,羌人虽然连连失利,但实际上他们依然还没有出现败势,从整个战局上来说,虽然颜良和马腾在梓州和渔阳大获全胜,但他们的队伍在经历了一昼夜的奋战后已经是疲惫之师,其战斗力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真正的羌军主力一直龟缩在颍昌府内,七万兵马里面还有最强悍的,几乎没有在战场上露过面的黑甲军,打到现在汉军主力几乎全面出击,而羌军还保存着很可观的关键的战斗力,此一战可说是两军真正最后的决战,羌人胜出他们将会全面翻盘,而整个大燕王朝也危矣,反之,若汉军胜出,那羌人也将会举国倾覆!

战争!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种概念,但对霍时英来说那却是一种生活,她五岁的那年霍真用一个布兜子把她兜在胸前,带到战场上,一个羌人从脖子里飚射出来的一腔热血淋了一头一脸,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是她以后人生的洗礼,所有她经历的残酷与悲壮就从那一刻开始。

她似乎生而为战,几乎没有人考虑过她合不合适,也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因为她有一个位深谋远虑而又高权重的祖父和一个疯子一样的父亲,她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试炼,22岁的她站在最后的决战之地时内心或许更强大也或许更柔软。

对面黑压压的羌军,或许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自己的人生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舍弃,悲壮与伤感了。两军对峙中,这是霍时英脑子里最后的一点与决战无关的想法。

身下的黑子在烦躁的刨蹄子,它天生是一匹好战马,很快能感受到大战的气氛,它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这支队伍中好马无数,很多马都在如黑子般躁动,压抑的气氛就等着一个突破口爆发的宣泄。

对面羌军集结出一个巨大扇型,如一只慵懒的巨兽,庞大的无畏的缓慢的伸展开来,阻断最后一丝思维,霍时英目视着前方,豁然高举手中的长枪,高声喝出,音传四野:“今日马革裹尸,来日光耀门楣!”

“嗬!”手里的缰绳一松,黑子飚射而出,一马当先的气魄奔驰在旷野上。

霍时英不是一个喜欢煽情多话的人,她的兵,她从不长篇大论的煽动他们的情绪,她只会传递给他们一种血性的激情。

马蹄雷动,千军万马的奔腾,大地在颤抖,万马奔腾和呼喝的人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那是一幅多么惊心动魄的画面,巨大的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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