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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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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啊?!

没有朱棣又怎么样?未必就不会有别人看建文帝不顺眼。要知道,他这回可是弑兄逼父才抢到皇位的,朝野的非议一定不会少,历史上本该支持他的士大夫们也不会接受他的做法,他要是为了压制这些反对声音,大开杀戒,迟早有一天会引起反弹。

对了,还有削藩!历史上的朱棣会出兵打建文帝,多少有被后者削藩手段刺激到的原因,那么现在这位建文帝还会不会再用激烈手段削藩?当然会了,削藩本来就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维护帝王统治,这个建文帝手段毒辣,只会比历史上那位更激进,他又不是名正言顺登基的,到时候可有乐子好瞧了!

明鸾开始庆幸自家被流放到岭南这样偏远的地方,远离中原,远离权力斗争的中心,也就没那么容易被殃及池鱼了。等到建文帝被赶下台的那一日,章家才能真正松口气呢!

明鸾理清了思路,人也开始放松下来,有闲心去理会别的事了。

陈氏自打离了吉安,就一直在唠叨,怪女儿那日见外祖母时表现太过冷淡了些。明鸾当然不会直说是因为自己被“建文”这个年号给唬住了,压根儿就没法分心去装模作样,才出了这样的纰漏,便含糊地反问回去:“我那天晚上很失礼么?外祖母会不会生气?”

陈氏有些迟疑:“你外祖母怎会生你的气?你那天晚上……也说不上失礼,只是有些冷淡。要知道,你长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你外祖母呢,她平日多疼你呀?每回你过生日,总是命人送那么多东西来,你见了她老人家,也不跟她多亲近亲近。她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必定难过得紧。”

明鸾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没失礼就好,头一回见面的外祖母与外孙,还能亲热到哪里去?她又没把自己当成是对方的血亲!于是她便笑道:“我也想跟外祖母多亲近来着,可是她又不能久留,那时候亲近了,过后不是更难受吗?等到将来我们得了自由身,再去探望外祖父与外祖母,到时候想怎么亲近就怎么亲近,想亲近多久,就亲近多久,不是更好?”

“你这丫头,说什么梦话呢?”陈氏叹了口气,黯然神伤起来。

明鸾趁机溜走了。她找上了章寂与章放,请教本朝的历史典故。即然现在的历史已经不是她所知道的历史了,又不方便从书本上寻找真相,那她就只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了。她虽无意参与那些权力斗争,但好歹也要知道点常识,将来听说了朝廷的动向,不至于抓瞎。

章放有自己的事要考虑,只是偶尔为她解疑,反倒是章寂旅途寂寞,颇有谈兴,见小孙女好学,便正经教导起她来。

章家子女教育,自来是男女有别,女孩儿只要懂些粗浅的文字道理就足够了,大多数时间都拿来学习针线管家,男孩子反倒要求文武兼修,除非在某个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才会放弃。比如章敞在军事武技上的天资就非常平庸,身体也弱,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放弃学武,专供学问诗书了,可惜他对经史子集不算精通,走不通科举之路,只是勉强以诗文在京中博了个才名,还是别人看在他勋贵子弟的面上奉承出来的,水份很大,可以算得上是文不成武不就。

章寂原本对一对嫡孙寄望甚深,不成想家中大变,长孙流落在外,次孙夭折,而庶出的小孙子文虎又天资平平,还没到能听懂他说话的年纪,眼见孙女明鸾既好学又聪颖,无论他说什么,都能听明白,还能举一反三,问出颇为不俗的问题来,心中高兴,也就顾不得什么男女教育方向有别了,索性将自己早年参军时的经历,还有后来在朝中见识过的种种风波,以及数十年来朝中有名的人物都拿出来做谈资,顺便也回顾一下他当年的风光。有时候他兴头起来了,见明鸾有听不明白的历史典故,还会拉过三儿子章敞,要后者教闺女读书,什么四书五经且不论,先把几本最有名的史书给粗讲一遍,就当讲故事好了,急得章敞满头大汗,暗中向陈氏抱怨女儿多事。

明鸾遇到这种情况,总是干笑着装傻混过去的。章敞急得满头大汗,她何尝不是听得满头大汗?她所处的这个大明朝,跟历史上有那么多的不同,很有可能是有穿越者在她之前穿来了,改变了历史。她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有了——备受章寂推崇的安庆大长公主驸马,已故太涑子太傅欧阳伦!

这个名字总让她觉得很耳熟,好象以前在什么地方看过关于他的历史故事,但又记不起来了。据说他与洪武帝朱元璋翁婿不和,他爱好经商敛财,又觉得朱元璋对官员太过苛刻,倾向于恢复前宋时期宽待士大夫的政策,没少被朱元璋教训,虽有过人的才能,又是正经进士出身,却因为做了驸马,朱元璋只安排他去经营内库,为皇家敛财。

直到朱元璋死了,承兴帝朱标登基,情况才有所好转。他与承兴帝私交很好,对承兴帝父子有救命之恩,不但成为承兴帝的亲信重臣,还做了太子太傅,连其他的皇子也都是他教大的。直到他突发疾病而死为止,他最突出的三项政绩,一是主张开拓海上贸易,给国库带来巨大的收益;二是在全国各地修桥铺路,疏通水道,改善交通;三是推出“养廉银”政策,改善官员生活。这三项政绩曾为他带来极大的好名声,却因为他提出改革税制,引起各地乡绅士大夫反弹,这好名声便打了折扣,皇帝被御史的参奏烦得不行,不得已训了他几句,他在朝廷中便开始沉寂下来,似乎专心于教导皇子的工作中,直到他去年忽然病故,都没再做出惊人之举了。

这个人表面上看来似乎没什么破绽,但明鸾却记得“养廉银”好象是清朝时才出现的东西,而且如果这个人是历史上本来就有的,以他的名声,怎么可能默默无闻?怎么也能挤身明朝名宦之列了吧?

这时候,宫氏与陈氏也插了几句嘴,提起这位欧阳驸马在内库时命人制作的几件精巧之物,样样都是敛财的好东西,其中就有玻璃镜子!

这还有疑问吗?这家伙多半是穿的吧?!

可惜这位仁兄死得太早了。明鸾有时候想到自己一路南下经过的宽敞水道与平直的陆路,心里对他也有几分感激,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许如今那位建文帝就上不了位了吧?

算了,遇事只想着依靠别人,是没有前途的!明鸾暗暗握拳,告诉自己,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章家一行过了吉安,不久便到达赣州,与周合一行会合了。周合带着的商队一行二三十人,有十来辆马车,几乎全部都载有货物,都是江南一带特产的绫罗绸缎与景德镇出产的瓷器,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南下做生意的架势。他们分坐三艘大船,周合那艘一直紧跟在章家人的船后面,一靠岸便过来与章家人说话。

他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北平的陈家故交传信回来,说章敬的一对儿女已经在九月初十平安抵达辽东的绥中,并托人送信给章敬,章敬也派人前去照顾孩子了。因前线战事正紧,他无意把孩子接过去,打算让他们先在绥中安顿下来。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凶险,只是在进入辽东之前,遇上大雪,被堵在山路上两天两夜,女孩儿感染了风寒,随行的一个仆妇受了点小伤。

听说文龙元凤兄妹俩平安无事,章寂松了口气,章放与章敞、陈氏都为此高兴,但宫氏却酸溜溜地说:“大嫂子倒是会挑人,刘婆子居然把两个孩子都成功送到地方了,真真走运,但愿他们母亲造的孽别报应到他们身上就好!”接着又伤心地红了眼圈:“若我们骥哥儿当日也跟着走了,如今也不会横死他乡……”

听到她这么说,章寂与章放本要出言训斥的,也说不出口了。文骥染病,不仅仅是他自己丢了性命,还导致章家人陆续染疾的后果,若当初文骥也一并被送走,也许章家眼下又是另一个情形。

玉翟默默起身回了舱内。其他人没放在心上,这种事他们已见得多了。

自打病愈,玉翟发现自己脸上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疤痕,整个人就变得消沉了许多,不爱出现在人前,也不爱跟人说话。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破了相,就意味着这一辈子都被毁了,如果她还是南乡侯府的千金,还能想法子请太医院的高手消去疤痕,或是凭借家世寻一门略次些的亲事,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宫氏曾经想过请陈氏出面,寻周合讨些涂脸的药膏,被章寂喝止了。玉翟现在完全不看镜子,甚至不肯帮忙打水——她生怕在水面上看到自己的脸。

明鸾看着玉翟的背影,有些犹豫。她已经劝过对方几回了,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道玉翟有没有听进去。说起来两人算不上关系良好的姐妹,玉翟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还要不要再劝呢?

正犹豫着,周合已经把陈氏叫到边上去了。其他人只当他们是要说陈家的事,也没放在心上。但明鸾看到周合说了两句话,陈氏的脸色就变了,心中不由得好奇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周合对陈氏说的是以下两句话:“达生就在前头的南安府任千户,他至今还未娶妻。上回我跟你说的事,你真的不再考虑么?”

第五十三章南安

陈氏变了脸色,扭开了脸,沉默着迟迟没有回答。

周合知道若是任由她沉默下去,是等不到答案的,便进一步紧逼:“达生自小就是在陈家长大,知根知底,若不是当年他出身略逊一筹,章家又派人来提亲,小姐与姑爷也不会将他送走。既然他钟情至此,你就真的不愿再考虑一次么?”

陈氏转回头来看他,眼圈微红,目光中满是不解。

周合叹了口气:“九姑娘,小姐和姑爷还是心疼你的。虽然这一路平安走过来了,流放地那边也有人事先打点,九姑娘跟着章家人,求一个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终究太过辛苦。更何况章家这一回得罪的不是别人,而是新皇帝,即便眼下逃得性命,也难保将来不会再有波折。若能将你平安解救出去,与章家从此断了关系,也能断了后患。好姑娘,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陈氏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哽咽道:“都是我的错,为了我一人,父母操心,兄长奔波,如今还要因我连累陈家受牵连。”她抬袖拭去泪水,郑重向周合下拜:“周叔,您别怪我不知好歹,只是我幼承庭训,也知道礼仪廉耻,我既嫁进了章家,便是章家人,怎能因为章家受难,便弃他们而去?更何况明鸾又是我亲骨肉,便是我能脱身,她身为章家女儿,也是逃不过去的。若连夫妻之情、骨肉之亲,我都可以抛诸脑后,那与畜牲又有何区别?”她又擦了一次泪,“但我也知道,若陈家一直帮章家的忙,迟早会被朝中某些人视为眼中钉的,那就要连累陈家全族了,叫我于心何安?请周叔替我转告父亲与母亲,请他们不要再为我费心了,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周合将她搀起,生气地斥道,“你既然知道骨肉之情不可弃,又怎能叫周叔向你父母转告这样的混帐话?!你这不是在为陈家分忧,是在你父母心口上扎刀子呢!”

陈氏忍不住痛哭出声,引得章寂父子等人转头来看,纷纷面露询问之意。周合向他们做了个“无事”的手势,章家人方才继续做自己的事,只是心中仍旧存有困惑。

周合叹息一声,对陈氏道:“你也别把陈家想得太坏了,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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