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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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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澜我……”虞靖还要再说什么,却让燕巧拉着走了。
    我向燕巧感激地看了眼,我知道依虞靖的脾性,不把我也扯走是不会干休的,但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静静地想一想。
    看着她们走到不见,我再度回头瞥了眼卧房。我从不想去伤害别人,可似乎一味防守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往上的路那么窄,我又怎可希望别人会让开一些好让大家都平平安安地走?是我错了。
    我无意识地在小径上走着,想着日后的应对之策,回神时却发现自己站在小湖边。很陌生的景象,但这个地方我知道,是水纹苑,六爷的禁区。只有这里才有这个宁静幽雅仿佛能洗去人一身机锋的平和温煦得让人如沐春风的湖泊。
    夜很冷,无风却已冷得让我的指节冻得发痛。我看着已然冻住的湖水,四周很暗,却衬得这结了冰的湖水澄亮晶莹,我两次见它都是在夜里。想来水应该极清,不然不会有如此清澈的反光。冻得发僵的手抚上湖畔早已落光了叶子积满了雪的柳树,却发现这覆了雪的树枝比我的手要暖和。
    是真的很冷,看着沉寂的湖水,我感觉自己也在结冰。从心里开始,冰透到外。他们到底想要逼我到时候?我如此退让竟不能让他们有丝毫满意么?我真的不想害人,不想变得残忍,可他们却已逼到了这个份上,让我欲退不能,因为身后已是我的同伴,再往后就是悬崖。
    是呀,妇人之仁在这里,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我不想死,我也更不想让我的同伴有丝毫损伤,人有亲疏之分,那么只有如此了……
    我看着湖水,那么清冽,冻住了也不见几分阴冷,反而是那样的洁净与温和。像玉,暖玉。你一定不耻我的做法吧?是呀,那么卑鄙的念头,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是不想,却无能为力。我深吸一口气,已近卯时,细瘦的月光洒在湖面上,那么圣洁柔和,光风霁月,让我觉得连吸一口气都是那样的不配。不配,却已不能回头。
    快天亮了吧。我闭上眼,从这一刻起,我将不再手软!
    卯时半刻,我已在书房候着六爷。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六爷六爷才翩然而至。清晨下着点小雪,六爷一袭雪白的锦裘大氅,夹带着雪的清新。
    我见他来了,立时上前,替他解去大氅,又绞上一块热帕子让他擦去眉际沾着的雪。屋里因为早早已有人放入了火盆,此时已颇为暖和。
    六爷接过帕子擦脸,在交还我时又仔细看了看我,“你今日怎么那么早?”
    “回六爷,昨儿还剩下一卷文书呢!再过会儿谌先生宣先生还有鲜于将军不是要来议事么?总得赶在他们前面把事了了。”我回过身去将东西整好。六爷的眼神过利,让人心惊。
    “是么?”他笑语,没再说下去。
    我暗里松了一大口气,昨夜已是我第二次擅闯禁区了。
    “六爷,这是河州剑峰发来的密信。说王上在河州调兵。”河州靠近豫王的势力,多年来豫王一有动向,河州便有危急。王上在年内作此安排,是否有意在来年对豫王有所行动?不过,如果王上想要动豫王,首先第一个要通知的人就是六爷。只有六爷也动了,才可让豫王左右受制,于军事上占据主动。王上断不会放弃这种打算,只是为何这一次调兵,反而是让六爷安排在河州的人来通知呢?不合常情,必然有诡诈之处。
    反观六爷也是敛眉深思,似乎一时间也摸不透王上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还有,张贲已从郦阳给召回了。”我又拣出另一份公函。张贲撤回,这在意料之中。只是才短短小半年,会不会王上也太虎头蛇尾了点?若说是想讨好六爷,当初就不该派人来,派了又这么快招回,朝令夕改,似乎王上也还不至于如此草率。种种迹象似乎都预示着一个阴谋。是什么呢?
    六爷清隽的眼,又一次流出一股讥讽之意,“不必理会。雕虫小技,下手也太软了些!”
    是么?只是雕虫小技?我心有疑问,但于王上,我毕竟没有六爷那么相知甚熟。
    于是我继续整理文书,好不容易把该干的干完,议事的人也来了。正是谌鹊、宣霁、鲜于醇。谌鹊依旧是那股子死气沉沉的样子,鹰隼的眼不露锋芒地瞥过我,向六爷行礼。宣霁一身青色的绵袍,见过六爷后冲我一笑。我回了一礼,转过身,那么眼前这位昂藏威武,一身短袄也遮不去戎马之气的粗犷大汉应该就是威名赫赫的鲜于醇将军了?
    我淡淡一笑,是了。这位将军是从先太爷起就已位至将军,不止在先太爷手里立下汗马功劳,到了六爷手里,更是南征北战。六爷能如此年轻就掌控西南,鲜于醇与另一位大将陈何年功不可没。其军下,治军严明而不苛刻,生性豪爽而不粗砺,为人谨慎而不拘小节。六爷能收得此人,大业便已成了一半。
    六爷见到他们显然也很是欣悦,笑着道:“快进来吧,鲜于将军是武将出身,自是不畏严寒,宣先生定是快吃不消吧?”
    宣霁呵呵笑道:“是啊,这天冻得不行,也只有鲜于将军能如此轻装一骑,非但不见丝毫冷意,一趟马下来近乎要出汗了呢。”
    鲜于醇一听此话哈哈一笑,“我是个武夫出身,自比不得宣先生娇贵,这凌州的天气比起当年在北地戍边的天候来可是差远了。瞧我皮厚肉粗的,这南地的小小冬天又岂能奈我何?”
    此话说得大伙都笑了。
    “鲜于将军是个茶痴,正好,我这里可有个精于茶艺的人。”六爷转头看向我,“平澜,去沏壶热茶来。”
    “是。”我微笑领命而去。
    待沏上茶来,我还未将茶放上鲜于醇的案桌,就见他空里嗅了几口。
    “啊,好浓的鲜花香。冬日里喝花茶么?”他皱皱眉,显然觉得一个大男人喝花茶不大像样。可这并非花茶。
    我在一边笑禀:“启禀将军,这是平江岩茶,并非花茶。夏日才最宜花茶,平澜断不会这般没见识。”
    “是平江岩茶?!”他吃惊,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茶碗。
    我抿唇轻笑,“是。正是大红袍。”
    “是了,是了,平江岩茶虽未经窨花,茶汤却有浓郁的鲜花香。”他点点头,端起茶,缓缓啜了口,闭着眼回味,“啊!绝品!甘馨可口,回味无穷。兼有红茶的甘醇与绿茶的清香,香久益精,味久益醇。难得你还知道用的小壶小杯……你这小丫头倒真是伶俐!”
    “将军过奖。”
    此时宣霁在旁插话,“将军可莫小看这位姑娘,她可是水先生的弟子呢!”
    “水睿?难怪,难怪了。”鲜于醇低头看看茶碗,连声称赞。
    平江岩茶条形壮结、匀整,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茶汤呈深橙黄色,清澈艳丽,叶底软亮,叶缘朱红,叶心淡绿带黄,本是极为好看。看来鲜于将军真是个茶痴了。
    几人瞅着鲜于醇又说笑一阵,就转入正题。他们三人俱是六爷重臣,断不会只为小事而来。
    果然,谌鹊先开口,“六爷,听说神都那边有意封六爷为晋岑王。”神都那边指的自然是王上,而谌鹊如此称呼,显然已早不把王上放在眼里。我轻轻一笑,所谓谋士的傲气,谌鹊也并不是没有弱点。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有些意思,封六爷为晋岑王,其意很明白。岑州是豫王的核心,就像神都之于王上。这招,不可谓不高明。将岑州封给六爷,等于扔出了烫手的山芋,看来那个叫常望月的还有些门道。
    六爷眼一眯,“平澜,你将早上那两件函文说一遍。”
    “是。”我口吻平静,转身他们三人,“王上在河州剑峰暗中调兵,并召回了郦阳张贲。”
    很简单的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里头却有着让人耐人寻味的东西。三人都闭上了口,谌鹊沉吟了会,“六爷,如果将三件事连起来看倒是可成一体,只是,王上是有意,却并未下旨,显然这是后续地安排,那之前,他想做什么?”
    说得好!果然不愧是一代名流!
    宣霁在一旁喝了口茶,“各边似乎都没什么动静,王上这是想来暗的?”
    六爷微闭着眼笑了笑,“王上那点子伎俩我还不放在心上,倒是封晋岑王这事得好好合计合计。”
    我听着心中一动,这事说不定是险也是机。
    谌鹊一听此话面上一宽,显然早已有主意了。宣霁与鲜于醇都在那里沉思,两方斟酌都觉有些棘手。
    六爷那双狭长的凤目看了看众人,忽然朝我瞥来,“平澜你说说。”
    我惊诧,这在私下里我也经常说些想法,可却从不曾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六爷的意思是让我正式入他幕僚?我看了眼在座的三人,他们俱是吃惊地看着我,其惊诧程度不亚于看到怪物。而谌鹊的眼神更为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这一次,我已走上了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路。暗中紧了紧手,我很沉稳地开口,甚至唇角都沾了丝笑意,“奴婢以为这正是六爷的机会。名正言顺地扫平东南的机会。”
    此话一出,我听到了两声抽气的声音。宣霁与鲜于醇都朝我看来,其惊更甚刚才。
    六爷微笑不变,“继续说。”
    “六爷兵重西南,而豫王位据东北,势盛东南,王上封六爷为晋岑王,正好有了这个王令兵出东南,消灭豫王在东南的势力。”
    “那,敢问姑娘,王上如果乘机派兵南下呢?”鲜于醇的声音正经起来,我心中暗赞一声,略欠了欠身,“回将军的话,六爷打的是东南,于豫王并无直接冲突……”
    宣霁拊了下掌,接过我的话,“不错!豫王不但不会与六爷交锋,还会在旁虎视眈眈,等着王上南下。王上必不敢轻举妄动,不但不会南下,反而会应六爷的兵出东南,进兵豫王。姑娘好周全的谋略!”
    我低头一笑,“宣先生实在过奖。”身侧谌鹊的目光何止阴厉,真是有些可怕了。若是可以,他不定现在就会杀了我吧。
    “你小小年纪又在这儿妄论什么,下去吧。”六爷淡淡地说着,但我听出他对于我的提议很为中意。
    “是,奴婢逾越了。”我温顺地答道,然后退出书房。但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已在六爷的外务上站住了脚根,不能说我的战略有多出色,但看六爷与谌鹊宣霁的神色,我的话已一掷定乾坤。
    走出书房,我在园外看见了修月。
    “修月?”我上前。
    修月朝我上下一看,“到我园子里说说话吧,你现在也正空着。”
    这定是有话要和我说了。“好。”
    我跟着她默默地走到了藏秋园。园内下人都安分地走得远远的,内园里,雪还未扫,我俩踏步其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四行。忽然想起在蒙乾镇,冬日落雪后,我们一样在书斋后的空地上玩雪,我虽怕冷,但对玩雪却是甚为喜欢,即使玩一场后总是伤风一阵,也会挨师傅的骂。那段毫无心机的日子呀……我呼出一口气,现在已再无这个心性了……
    修月停下步子,“平澜,我不想绕弯子,直接跟你说,拘缘的事儿你别再插手了。”
    我别开眼,她的话在我意料之中。
    “昨晚上燕巧虞靖都和我说了,那事真的只是看不过受宠的眼红么?”她看住我,一字一句,“你明白,那是警告。”
    我低头不语,是,修月的话句句在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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